玄天承夹着的萝卜正到嘴边,鬓边碎发被风掠起,眸光分毫未动,手腕翻转,木筷便抵住了来物,使其不能再进分毫。
一把收起的折扇,一头被筷子顶住,另一头握在一只修长白净的手中。手的主人瞪大了眼睛,待看清了筷子上还夹着东西,倏地便将折扇收回:“张辰你混蛋!这可是御赐之物!”他心疼地擦着扇子,呼呼吹了几口气,一点都不想承认他被人用筷子一招制服了这件糗事。
云、逸二人从他叫出镇北侯的名字时就急急收住了攻势,吃惊站定。
来人观之二三十许年纪,面如冠玉,疏眉朗目,容色飞扬,情绪都写在脸上,却因身形巍峨,骨相分明,因而不显得孩子气,举手投足尽是潇洒。只是他那一身衣服实在考究得很,好几种针法将金银线错绣云纹和竹纹,本是清雅的图案愣是金光闪闪花团锦簇,要不是他自身气质撑着,简直就像只骚包的花孔雀。
莫云礼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造作自己的外表,怔愣着,洛逸已经收起了刀,惊喜道:“侯爷来了!”
“镇北侯召唤,岂能不来?”遂宁侯谢幼清很是自然地往桌边一坐,随手拿了个空碗给自己倒了酒,对洛逸和莫云礼招手,“都过来坐!”他看向莫云礼,道:“你就是莫家小五?上回见你,你才那么点高。”
莫云礼看了玄天承一眼,见他眉目间有肯定的暖意,才过来坐下。洛逸也紧接着入座。
“既是御赐之物,就收好些。”玄天承这时才开口道。他们刚才说话的功夫,他慢慢地吃掉了那块萝卜。自谢幼清进来后,他周身一直萦绕的淡漠便逐渐散去了,幽深如潭的眼睛里,也有了明显的笑意。
“早知道你拿筷子挡,我就不用扇子了。”谢幼清皱了皱鼻子,“一股萝卜味。”他最讨厌吃萝卜了。
他喝了口酒,顿时眉眼弯弯。果然是京城带来的逍遥酒,喝一口赛神仙,不枉他掐着饭点赶来。只是……他扫了眼桌上的菜,皱起了眉头,本想开口叫人添双筷子,也按捺住了。他这时已经有些明白玄天承叫他来的意思,暗道自己上当,猛地灌了一大口酒,又给自己满上。得,别的不说,酒得先喝回本。
他不加掩饰的嫌弃全落在玄天承眼里。“你早说这时候来,咱们便去吃王福山摆的席面。”玄天承敬了他一碗酒,笑道,“山珍海味,适合你。”
“那些吃腻了,一顿不吃不打紧。”谢幼清撇嘴道,“反正有美酒在。万事皆可妥协,唯独酒,万万不可!”他觉得自己要求已经很低了,平日里,他定然还要嫌弃这粗碗配不上逍遥酒的。
莫云礼第一次见遂宁侯,但早闻其大名,仰慕不已,见气氛融洽,忙道:“这把扇子,莫非就是传说中陛下赐给谢家的‘免死金牌’?”
“没错。”谢幼清很大方地把扇子给他瞧,眉目间颇有自得之色。
莫云礼接过扇子打开,只见那扇子用的是普通的竹子,葫芦状扇头,雕工朴实无华,因年岁久远,扇骨色泽黯淡,磨得很光滑,扇面也平平无奇,题字也并非出自名家,不禁有些失望,他年纪小,心直口快道:“这似乎与普通的折扇并没什么不同。”
谢幼清一手拿了回来,收起扇子,笑着用扇头点了点他的脑袋:“没有不同就对啦!希望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这扇子的不同!”
莫云礼觉得他话里有话,不过听着意思他也不好追问,只好闷闷道:“好吧。可是我还是很好奇。”
“没准哪天你就见到了。”谢幼清有些心不在焉地说,眼底划过一丝锋芒。他将折扇放到一边,收敛了笑意,问玄天承,“说吧,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饭桌上谈事,不好。”玄天承虽是这么说,却也搁下了筷子。他先是问道:“你在丰义县呆了几日,可有见当地百姓如渝川一样苦不堪言?”
“我去丰义,下头的人供着我还来不及,百姓苦不苦,我怎么知道?”谢幼清虽是这么说,眼神却有些躲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