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梅广晏。”玄天承慢悠悠道。
都说太傅崔知节最宠爱的小孙子一心向往江湖,离家出走去了飞云宗历练,想来就是眼前这位了。
玄天承倒也没有唬人。他自幼所学颇杂,也曾拜在梅若霜门下,当年带兵拿下边塞五山七城用的便是一手游龙乾坤枪。后来他游历江湖时便起了个化名叫梅广晏,也有提醒自己时刻铭记梅庄之屈辱的意思。
“梅广晏,你就是那个……是您啊前辈!”崔皓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姿态也变得极为恭敬,“大侠,您这几年去了哪里?您不在江湖,江湖上可都是您的传说……”
“阿皓,出什么事了?”林中传来蕴着灵力的声音,紧接着几个少年男女拨开树丛钻了出来,看见玄天承,也跟着咦了一声。其中一人嘟囔道:“这人倒是有些眼熟……”
崔皓连忙介绍道:“这位是梅广晏大侠。”又说:“这几位是我的师兄师姐。梅大侠您也是听说了日照峰的事来的吧?不瞒您说,我们几个下山游历恰好经过此地,江州布政使陆大人托我们来调查当日情况。”
“原来如此。”玄天承心里微微打了个突,不动声色地点头致意。
其中一个年长些的瞥了眼崔皓,低声呵斥:“说这么多做什么。”一面朝玄天承抱拳施了一礼,“梅前辈,久仰大名。正如师弟所言,此地危险,前辈孤身一人,还是小心为好。”
玄天承看着他们年轻的脸,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方才看,山体已经松了,此处随时可能坍塌。诸位当心。”
几人着急去找日照峰溶洞的入口,闻言道了谢便告辞,三三两两分开继续寻找线索。
玄天承施展落影惊鸿上了树梢,环山飞了一圈,看见山里一拨拨都是人,除了飞云宗数人,还有陆鼎元的手下和其他江湖门派的弟子。
果然,那日江州地震日照峰的坍塌,只有一般人会以为是火药爆炸,真正懂行的人,都在怀疑个中真相,而他们怀疑的核心,就是君七姑娘和镇北侯。尽管女帝早已悄悄派人来善过后,但到底没能深入洞中。无人知道这洞中究竟埋藏了怎样的秘密,陆鼎元等想的是如何与逝者如何与天下人交代,修灵之人则是想探明洞中是否有机关至宝。
日照峰塌了一半,但由于金钟咒的保护,里面结构十分完好,只是灌满了江水。玄天承找到一个隐秘的入口,拿着剑用灵力刨了没一会儿就挖开了通道,往下走了不多时便到了水淹的地方。他叼着剑下了水,一面游一面环顾四周,在脑中复盘着那日走过的路。
日照峰在很多年前是一座矿山,里面的矿被开采完后留下了矿道,十年前陈梁在此修建集中营奴役百姓,将这些矿道进一步扩建,并装上了许多机关防止百姓逃跑,但这些机关在平乱时已经被士兵们破坏掉了。这些年日照峰成为了一座荒山,官府疏于管理,想来那人就是在这些机关的基础上改建了一整个机关大阵。
玄天承一路游过去一路勘察着四周的石壁,验证了心中的猜测。他们那时是跌进了幻境之中,可这个机关大阵却是实物,机关核心应该就是那个长着无数条触手的怪物。那怪物的触手连接着埋在山体各处甚至深入地底的牵线,用了白家秘术使得触手和牵线能够随时间不断延长,到时相当于整个江州的地底都布满了这样的东西,那白家人说让江州沉海不是恐吓,如果他继续布阵,甚至能够破坏整个九州。
玄天承想到这里,不免毛骨悚然。往前的路越来越黑,尚不及他用灵力凝出水灵珠来照明,五彩斑斓的鱼从各处游了过来,汇聚在他身边,用嘴轻轻推着他的身子。
它们的鳞片在他前方汇聚成一条清晰可见的光路。玄天承随着指引,很快便游过了狭长的通道,来到了那日与怪物激战的地方。
天光透过水层照射下来,整个溶洞都闪着幽蓝色的光芒。怪物四分五裂的骨架沉在底下,断裂的肢体泡在水中,散发出腐臭的味道。
好邪性的东西,分明是机械做的骨肉,却呈现出一种生物的活性。玄天承心道。这不是白家能做出来的东西,九州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只有擅长机关术的墨家,不,墨家也不行,机械永远是机械,哪怕做的再像活物,也永远是死的。难道说,这件事背后还有沧渊的推手?
他摒弃心中杂念,纵身往洞中央的石台游去,一边握了剑在手中,剑风舞动,凿去了台上和溶洞上金钟咒留下的痕迹。接着又抬手结了个云销雨霁诀,把洞中残余的金钟咒抹去。
他并不打算把一切都毁掉。叶臻和他在日照峰的英雄事迹会永世流传,但白家秘术应当永远深埋地底。他不认为白家人生来邪恶,但这样的秘密,到他这里断绝才是最好的。
做完这一切,他又游到溶洞边缘,仔细观察着那些齿轮,接着伸手抠了一个下来,拿在手中仔细观察,又贴到耳边扣了扣听回声。水中声音不甚真切,他于是施了一个避水术,再听了听,果真是空心的。
他退开一些,挥剑猛地一劈,只听砰一声巨响,附近的水波也随之爆裂开,黑气弥散。玄天承早已趁机寻了一块巨石藏身,待得黑气散的差不多,方才游回去重新捡起了那枚齿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