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这话一出,人群登时沸腾起来。
院中人定睛看去,才看见人群中竟有不少都背负着尸体,多数尸体死状可怖,血肉干枯如墙皮。这场面怎一个奇诡可述?
一个吊着胳膊的血影灰头土脸地从人群中钻出来:“惊扰姑娘了。属下等也不知怎么办才好。”他小声地说,镇北侯下令让他们厚葬亡者,抚恤亡者家人,只是不知怎的平安起死回生的消息传了出去……
他还没说完,已经有人着急地要往院子里冲。有人带了头,人群登时跟着潮水般涌了过来。叶臻用身体拦着门,许多人就扒拉着篱笆院墙往里看,一面尖叫着。
“我看见啦!平安活得好好的呐!”
“真的真的!脖子上碗大个破口,脑袋都要掉了哟,现下竟一点都看不出来!”
李家的院墙被推得岌岌可危,叶臻大声道:“胡说八道!平安能救回来,是因为他本就没死只是伤重。死人如何能活!”
李全也说道:“是啊,死人怎能医活!”
立时就有人反驳他:“活的是你儿子,死的是我儿子!李全,你少给老子说风凉话!”
又有人说道:“凭什么你儿子能活,我爹就不能活?究竟谁救活了你儿子,你说出来,我们不为难你们家!”
总兵站出来说道:“本官作证,李平安并未死亡,起死回生之说乃无稽之谈,尔等速速离去,不要胡搅蛮缠!”他连轴转了几天,说话自然没有好声气,再加上身边站着几个差役,吓得人群立马噤了声。
但很快不知谁嘀咕了一句:“这李家小气着呢,自己得了好处,哪肯分给我们……”众人恍然大悟似的,看向总兵和差役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不善。
朝氏脸涨得通红,小声道:“哪,哪有的事……”她向叶臻投去求助的目光,嗫嚅道,“当时,我们吓得神志都不清了,压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姑娘,你倒是说句话啊。”
叶臻目光审视过人群,尽量缓和声气道:“诸位,我必会尽力医治伤者,家中有困难的我也能够提供帮助,便是要下山离开,我也能提供盘缠。至于死人复活,实在荒谬,请恕我无能为力。”她手一直在抖。就在刚才,人群嗡嗡的声音吵得她脑子要炸了,那个声音在她耳边尖声地叫: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即便她没有动杀人的心,也费了好大劲才克制住心头的那股暴戾。
听了她的话,人群中有声音讷讷地说:“君姑娘说的也没错啊,咱们这样闹,又有什么意义呢?”
立马便有声音驳斥他:“对个屁!她以为这样空口白话惺惺作态就能打发我们了?”
“你才放屁!少……姑娘本来就没有义务出这抚恤金,好心帮助你们,你们还讹上了不成?”一个响亮的声音传来,丛舟带着几个血影赶了过来,“为难李家就更是滑天下之大稽!人家孩子本来就没事,都被你们传成什么样了!”
先前说话的人愣了一下,看向他说:“你又是何人?多管闲事!”
“你管我谁呢。”丛舟哼了一声,“看不惯你们的人。”
啪的一声,什么东西砸穿了李家的院墙。有人高声嬉笑说道:“这可是镇北侯的下属,来这儿保护侯爷的心尖尖啦!”他见周围人一脸茫然,又高喊着说道,“都不知道吧?咱们君姑娘被镇北侯看上啦,这李家上下呐,咱们这些人高攀不起咯!”
“嘿,你……”丛舟立马撸起袖子。
叶臻按住他的手:“别动手。”
人群却是一下子又炸了,看向叶臻的目光也或多或少变了。不过,也有不少人改变了主意,对朝氏酸溜溜地说道:“李嫂子,这么大的喜事,你们家不地道啊,都不叫我们沾沾喜气。”
先前那个人继续高声道:“要我看,咱们也不用多说了,咱们说的再多,哪有君姑娘一句话来的有用哇。”
“没错,你们说破天,也没我一句话顶用。”叶臻这时开口道,声音含着内劲,沉稳有力,穿过嗡嗡的人声,“死人复活,你们自己也知道有多荒谬。庄中流寇窜乱,伤及无辜,我作为山庄管事确有一定责任。诸位心中悲怆愤懑乃人之常情,但生死无常,何苦为难他人?”她顿了顿,继续说,“庄中并不安全,诸位若有心下山另择居所,可向我领取每人十两银钱。”她强调道:“无论老小,无论生死,都可以算人头。”
此话一出,人群倏然安静下来,接着又沸腾起来。队伍后头已经有人偷偷溜了,边走边念叨,还有人说要把早先跑到山下避难躲过一劫的亲戚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