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纸短情长

天澜笔录 子慕凌兮 1917 字 5个月前

他们出生在一个破碎的家庭,他和张宓同父,张演和张瑶同父。在最初的几年里,张烨宠爱白音夫人,对他们几个都还不错。然而有一天张烨忽然整个人变了。若非他闯入,张烨便真的玷污了张宓,而他自此遭到了陈景和长达两年的囚禁和折磨,再出来后,母亲已经残废,张宓远嫁西南。这两年,张演和张瑶是在一个好心宫女的偷偷照料下才活了下来。他被镇国公主收留后,情况才开始好转。他不敢再让张演和张瑶接触张烨,带着他们到了未央宫偷偷照顾,直到女帝做主将他们记入定国侯张悫名下。张宓远嫁后很少再管弟妹,因而张演和张瑶可算是玄天承一手拉扯大——虽然他就比他们大三四岁。如今二人各自成家立业已有数年,还是会对他表示出十足的亲昵。

玄天承一直很庆幸张演和张瑶那时还小,对一切的记忆不太清晰。他们兄妹虽然开局有点烂,过程也有点颠簸,但好在一直柳暗花明,走着走着就长大了。现在弟弟妹妹们都儿女双全了,倒是他这做大哥的慢了一步。他一直没有告诉他们玄家和白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就是想维持这份安稳美好。

玄天承和张演对张怀信的感情很复杂。

张怀信乃陈婉宁所生,是陈景和的外孙。很长一段时间里,玄天承看见张怀信便觉得恶心,甚至无意识地感到恐惧。张演多少也有察觉,他心疼大哥,跟着对陈家所有人深恶痛绝。年幼的张怀信时常被玄天承和张演下黑手,吃了不少苦头。但让玄天承和张演瞠目结舌的是,就连张怀信的孪生妹妹张嘉月都站在陈家那边、把他们视作不死不休的仇敌时,张怀信还是对两个哥哥践行着“弟恭”的准则。他非但没有对他们表示出丝毫敌意,甚至有好几次,他就像站那儿等着挨打似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玄天承实在也没见过这么没心眼子的,这样次数多了之后,他实在下不去手了,终于有一日把张怀信叫过来,问他什么意思。他记得,张怀信那会儿大概也就五六岁吧,长得确实粉雕玉琢,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直直盯着他。

他当时就没了脾气,感到自己像陈景和一样恶心。他这样折磨张怀信,到底是想做什么呢?对一个不会还手的靶子发泄怨气,还是想证明自己的举动天经地义?难道只有张怀信与他敌对,他才觉得是正确的吗?

那双清澈的眼睛超越了年龄,像是在嘲讽他,又像是在抚慰他。张怀信脆生生地说:“大哥哥,如果你很痛,可以打我出气,我如今痛了,便知当年外祖父伤你多深。”

玄天承震惊地看着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他随后应是落荒而逃了,后来才敢想,张怀信,难不成还真是歹竹出了好笋?总之,从那天起,他和张演没有再欺负过张怀信,当然也就是敬而远之,说不上亲近。

随着玄天承和张演与张烨父子关系的缓和,他们与张怀信的接触才逐渐增多。张怀信自入翰林院后,时常向玄天承和张演请教,二者答复之余,也聊些文学方面的心得,一来二去,虽然远没有玄天承和张演之间的亲密,到底也能像寻常兄弟一样交流了。年少时那些经历,如今再提起倒是付之一笑。

其实,大人的恩怨又跟孩子有什么相干呢?可偏偏,大人的恩怨一定会给孩子留下一辈子抹不掉的印记。然而,张怀信就像是污泥里开出的一朵奇葩,就这样倔强清白地长着,直到成年后都秉持着君子如玉的中正——他二十多年来的处境实在算不上多好,由于尴尬的身份,时时都夹在中间受气。

说实话,玄天承十分感念张怀信的存在,让他多年沉浮中能够一直望着那盏温和的明灯,无时无刻不忘记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