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转眼往炕上扫了一眼,见老八媳正低着头絮棉花,又啧啧赞叹道,“老八家的针线活儿,真叫绝了,咱村里的老娘儿们,谁能比得上老八家的?”
“哪能比得上你呀?”老八媳妇听拴柱媳妇夸奖她,心里并不领情,眼也不抬,不冷不热地说了句。
“啧啧,说些什么呀?老八媳妇,我能比得上你脚丫缝里的粪,也知足了。”
拴柱媳妇淡咧咧地说了几句,见老八媳还不理睬,就故作惊讶地指着一处说道,“唉,这块儿消了,这块儿消了。”
说着,脱鞋上炕,扯过一块棉花,就向那里摁了过去。
老海怪媳妇不待见这个女人,可老话说,官儿不打送礼的,如今人家主动找上门来帮忙,你哪好意思阻拦呀?虽说心里着急,嘴上却不好说什么。
吴老八媳妇却不在乎,死看不上拴柱媳妇,见她上炕跟着乱,赶忙喝止道,“别动!我看见了。”
说完,伸手掀掉拴柱媳妇刚刚铺下的那块棉花。
拴柱媳妇立时涨了个大红脸,咧着嘴淡笑了一下,那张巧嘴也不灵了,蠕动了两下,硬是说不出话来。
还是老八媳妇心善,也觉得刚才把话说重了,眼见拴柱媳妇臊得通红,晾在一边儿,便送了个人情道,“你要是爱干,帮我抻棉花吧,把棉花一块块抻匀净了,我絮起来也方便。”
拴柱媳妇见老八媳妇说了这话,像领了圣旨,赶紧帮着抻棉花,只一会儿功夫,就把心情调整到最佳状态,嘴上的话也多了起来,不管别人爱听不爱听,把吴家沟近来发生的奇事轶闻,讲了个翻天覆地。
忙过几天,办喜事的要用的东西,差不多备办整齐了,看看年关将近,办喜事的日子眼瞅到了,老海怪找人把猪杀了,又杀了十几只鸡。
腊月二十五,草台班子的人到了,要在院子里搭戏台。
因为院子里要摆酒席,找不到搭戏台子的地方,正好猪已经杀了,猪圈空了,班主临时决定,在猪圈上搭戏台。
紧跟着,从会上饭馆里请的大师傅也到了。
嫌主人家的灶口太小,大师傅坚持要在耳房前边的台阶上,盘一个临时炉灶。正好婚宴上的大多食材,都存放在耳房里,这样用起来也方便。
拴柱媳妇一大早就赶到老海怪家,嚷嚷着要帮忙干点什么,吴家人正不知给她安排什么活儿,见大师傅来了,拴柱媳妇就自告奋勇,张罗着要给大师傅打下手。
除了自家的马车,老海怪又在村里雇了两辆马车。
车老板提前一天,把车赶到了吴家的门口,以便让老海怪家人,及时用新席子,在车上扎起彩棚,又在彩棚上,挂起纸折的红花,彩棚两边也贴上大红喜字。
家里人手不够,老海怪请来吴老八两口子帮忙,仍觉得人手太少,只好不计前嫌,又请来拴柱帮忙,还是觉得忙不开,幸亏女婿提前一天到了,这才勉强应付了家里的忙乱。
大明白今天也没闲着,老海怪原本是约他明天来主事儿记账,不承想,今天要贴对联,下请贴,这些都要仰仗大明白那手漂亮的好字,老海怪只好提前一天,把他请到家里,好酒好菜侍候着。
一堆人整整忙乱了一天,才把各类事物弄出个头绪,下半晌,三辆彩车,接亲的人马,分别向三个不同的方向出发了。
第二天,腊月二十六,是大喜的日子。
老海怪一早起来,先到牲口圈喂了驴,回来后一番洗漱,换上昨天晚上妻给他准备好的栗子色缎子马褂,穿上青面白底儿新鞋,头顶戴着瓜皮帽,打扮得立立整整,准备迎接各方来客。
老海怪媳妇今天也打扮起来。
虽说结婚二十多年,到了吴家,丈夫老海怪,没给她添置过什么新衣服、新首饰,幸亏当初结婚时,娘家配送嫁妆颇丰,这么多年,不光自个儿没用完,还用来给孩子们缝制了几身新衣裳,贴补了不少家里的用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