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过大年,是走亲戚访朋友的日子。
平日里,相互并无来往的人,都要在这一天,换上新衣裳,你来我往地相互拜望,说说吉庆话,唠唠闲家常。
每当有客来访,女主人就会把年前自己制作的各色好吃的东西端了出来,让客人品尝,希望能听到几句赞许的话。
过年时,最高兴的,要数孩子们了。
这几天,他们除了不用帮大人们干活儿了,还可以穿上新衣服,和长辈们一样,享受平日里难得一尝的好吃的。
特别是初一早上,到村子里邻居家去拜年,往往还能得到长辈们赏赐的粘豆包,炸油丸,炒花生和炒瓜子之类的好东西。运气好时,偶尔也能获得一枚铜板的压岁钱。
初一这天,你在村子里,会看到一群一群的孩子们,在各家乱串。
老海怪是从不赏赐别人家孩子压岁钱的,过年时,到家里给他拜年的孩子们,从来都是空手而归。
这样一来,渐渐的,过年时,到他们家里来拜年的孩子们,就越来越少了。再加上他平日在村子里,又不常和别人走动,过年时也就很少有村里人到家里来。
一家人吃过早饭,老海怪媳妇对三胖子说道,“老三,待会儿,等倷媳妇收拾立整了,倷两口子到老八家去站站。
“谢媒的那半拉猪头,我都收拾好了,待会儿倷俩一块儿给带过去吧。按说呢,咱喜事办完了,就该把这半拉猪头送过去,年前家里太忙,老不得空儿。
“今儿个正好赶上过年了,倷俩一块儿去给老八两口子拜个年,把这份人情还了,也算有个交代。”
“中。”三胖子应许了一声,两口子就要动身去准备。
老海怪听过媳妇这样分派,觉得不太合心,冲着三胖子嚷道,“老三,你先别忙。”
说着,又望了望老三媳妇,才慢条斯理地说道,“拿半拉猪头去谢媒人,这事儿,搁在偏僻旮旯的穷山沟,还罢了。咱吴家沟,可是个大地方。这大过年的,倷俩拎着半拉猪头,到媒人家去,像个什么呀?太俗。
“再说了,老八家,年前杀了年猪,猪头这东西,在他们家,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依我看,倒不如整般齐事地,送他四样礼去,又大方,又体面,这多好呀。”
说完,老海怪又望了三胖子一眼,接着说,“那什么,前几天,倷仗人来望发时,带来四样礼,现在就在柜子里放着,我和倷妈,平日又不怎么爱吃那种东西,搁在家里,没什么用场,待会儿倷两口子,就把这四样礼带过去,我看比什么都强。”
家里的事,老海怪只要发了话,差不多就是最终裁决,三胖子只好照着去做了。
只有老海怪媳妇,能猜破丈夫肚子里的小算盘。
按眼下的行市来算,半拉猪头,差不多能值大半块大洋,照一块大洋能兑换十二个小银子来推算,半拉猪头,怎么也值七八个小银子,而老三媳妇她爹带来的那四样礼,顶多也就值五六个小银子,丈夫拿这四样礼,来替换家里的半拉猪头,差不多能省下两三个小银子。
三胖子两口子去了一会儿,天还没晌就回来了,手里还拎了老八媳妇的回礼,是四个白面饽饽。
进门后,见婆婆正领着两个妯娌,在灶上张罗着午饭,三胖子媳妇就把老八媳妇回礼的四个饽饽,递给婆婆看。
婆婆问,“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不在那儿多站站?”
“他们家去拜年的人太多,”老三媳妇说道,“简直没有插脚的地方,那些人我又大多不认得,说话也不方便,俺俩站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边说,边系上围裙,戴上套袖,坐到蒲团上拉起风箱烧火。
家里没有客人,过年的饭菜,大多是年前置办好了的,过年时,只拣些放到锅里热热就行。一会儿功夫,锅盖边儿冒出热气,再焖一会儿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