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又转过脸来,望着二瘸子,“老 二,凭咱家老三,至于讨这么个媳妇吗?”
二瘸子听出,爹这是在抱怨他呢。
幸亏这事,事先他已预料到了,见爹提起这话,赶紧应付道,“爹,要说老三现在这个媳妇,确实不怎么样,跟于丽华比,那是差得远哩。可是,你没想想?爹,自从那于丽华进了咱家的门儿,你得过好吗?
“她三不动闹出些动静,隔三差五地找茬儿惹你生气,你都忘了?你要不是让她把心伤透了,当初你至于让我和俺哥,到三家子去跪着,把咱家老三逼回家来吗?
“不错,老三现在的媳妇,论精神头儿,论长相,跟于丽华都是没法比的。可是,你想没想过?爹,自打老三这个媳妇进了咱家的门儿,她惹你生过闲气了吗?”
听二瘸子这样说,老海怪觉得,这些话也在理儿。
凭心而论,除了这回她把孩子压死了,伤了老海怪的心,平日里,这个傻儿媳妇,都是顺听顺说的,还真没惹公爹生过气呢。只是眼下她把孩子压死了,这事,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老海怪心里平静。
这会儿见二瘸子这样问他,便无话可说,只是嘴上不住地哀叹,“唉,可怜我那孙子,我那小孙子呀!”
二瘸子看出,父亲已有些回心转意了,便趁机劝说,“爹,孩子没了,你当爷爷的心疼,这谁都说不出什么。可是,话又说回来了,人死了,不能复生,这会儿你不管怎么伤心、上火,也是没用了。
“再说了,老三两口子,还都年轻,将来再生,一点问题都没有。你与其现在伤心,倒不如等将来,老三媳妇再生了孩子,咱都经点儿心,帮老三媳妇看好孩子,别再出什么差错,我觉得这才是正道,你说呢?爹。”
觉得二瘸子说得不糙,老海怪也停下了哀叹,过了一会儿,才嘟囔道,“帮她看好孩子?怎么帮呀?依我看,这彪驴进的,就是欠揍,可咱家老三,你看他那熊样,哪儿像一个爷儿们?他能管教好自个儿老婆吗?”
“你还别看不起咱家老三,爹,”二瘸子仿佛突然和爹有了共同语言,幸灾乐祸地告诉老海怪,“刚刚你没出去时,咱家老三,可把他媳妇打毁了,他媳妇连鞋都没穿,就光着脚跑了出来,幸亏让俺大嫂出去劝住了,要不,老三今儿个,非剥了她的皮不可呢。”
听说老三也能打媳妇了,老海怪心里的伤心和气恼,立时像被一阵风扫走,变得清清亮亮,甚至脸上还流露出几分得意,瞪着眼睛问二瘸子,“真的吗?老三敢打媳妇啦?”
“可不嘛。”二瘸子在旁边添油加醋说道,“一早上,把我都吓着了。老三眼珠子都红了,在后面追着媳妇猛打呢。”
老海怪装了一袋烟,点着后抽了两口,感叹道,“老三这熊儿,到底像个爷儿们了。”
二瘸子见爹心情转好,趁机劝道,“爹,这老话说得好,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你就说咱吴家沟吧,谁家能够成天都是喜事呀?不如意的事,也不少。
“可人家为什么都能把事儿匿下,别人都不知道呢?依我看,就是人家出了什么事,不声张。不像咱家这样,家里但凡有点什么事,就吵吵巴火地到处张扬,归起弄得满城风雨,让人家在背后看咱的笑话。
“你说是吧?爹。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你看,就拿老三媳妇这事来说吧,在咱吴家沟,也不算什么稀奇事,西南坡那边的死孩子山上,年年在那里烧的死孩子也不少,平日村里人,谁去问过,那些孩子是怎么死的?
“眼下咱家出了这点事,要是像刚才这么吵吵巴火的,最后让村里知道了,到处去讲讲,那不成了别人的笑料?”
老海怪越听越觉着,二瘸子说得在理,心情也顺畅了不少,把烟抽完,在火盆上磕尽烟灰,抬头冲着二瘸子说,“中,老 二,你去跟老大说一声,让他抱两捆谷草,倷哥俩儿,把孩子送到西南坡那边烧了吧。唉,可惜我的大孙子,没病没灾的,却平白无故地死在他妈手里,哼!”
听爹吩咐了,二瘸子起身去了。
家里的一场变故,就这么了结了。
老三媳妇自知闯下大祸,在家里越发夹起尾巴做人,凡事不敢哼一声,彻底习惯了逆来顺受。
无论谁吩咐她什么事儿,她都低头应承,不敢稍有抵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