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白刚进屋里,就被一阵恶臭熏得恶心,只朝门板上的尸体扫了一眼,就大致明白了就里。转头吩咐老三,“老三,你赶紧先去烧一锅热水,得先给倷爹净净身,总不能让倷爹,带着一身脏物走吧?”
老三听了,赶快张罗着去烧水。
大明白又问老大,“倷爹的寿衣,准备好了吗?”
老大听过,摇摇头,“还没,大爷,你看这事,谁想到俺爹,忽啦叭说走就走了呢?”
大明白听过,低头寻思了片刻,抬头又问,“那倷爹平日,有什么新衣服没有?”
“这个说不好,”老大想了想,望着大明白,“大爷,你也知道,俺爹平日,把钱看得比命还重,柜门钥匙,俺哥儿几个平日,从没碰过,这段时间,他就是病了,那钥匙也拴在他的裤腰上呢。家里的柜子,到底有什么,俺哥儿几个,谁也不知道。”
听老大抱怨了一通,大明白又寻思了一会儿,说,“这样吧,你赶快把倷爹的钥匙解下来,把柜门打开,看看倷爹柜里,有什么像样的衣服没有?要是有,现在正好用上;要是没有,得赶快去买。”
二瘸子长期对爹腰间的钥匙充满好奇,这会儿听大明白说了这话,觉得正是个机会,动手就要去父亲腰间解钥匙。
不料大明白这会儿却又喊他,要给他分派别的活儿,“老二,你赶紧端盆水来,找块抹布,把倷爹屋里收拾收拾。这两天,家里少不得人来人往,来人要是进了倷爹屋里,闻到那种味儿,背地里,敢保人家不讲讲倷哥儿几个吗?”
二瘸子见大明白说得在理儿,只好极不情愿地拿一只铜盆,从水缸里舀了一铜盆水,找来一块抹布,正要去收拾父亲的屋子。
眼见大哥已经从父亲腰间,解下钥匙,心里便急得像火烧猴屁股,灵机一动,转头冲着大嫂喊道,“大嫂,你和老三家的,帮我收拾收拾咱爹的屋子吧,俺哥不会开柜门,我去帮帮俺哥。”
说着,把铜盆放到地上,转身去帮老大开柜门了。
老海怪平日,把钱看得死死的。吴家这个一家之主,这些年,哪里添置过什么新衣服?
儿子们打开长期锁着的立柜,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个干瘪的小包袱,摆放在柜底。
老大取出那只包袱,打开后,见里面只包着一套红缎子马褂。
孩子们当然不会知道,这件红缎子马褂,还是父亲当年和母亲在结婚时,穿过的礼服呢。
柜里只有这件新衣服。老大把这件衣服拿给大明白。
大明白看过衣服,知道这是当年老海怪结婚时的礼服。衣服的颜色过于鲜艳,和现今老海怪的年龄明显不符。
眼下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吴家主人确实仅此一件像样的衣服。这会儿要是到会上去买寿衣,又要耽搁挺长时间。无奈,在给吴家主人净过身后,大明白只得把这件色彩鲜艳的结婚礼服,三十多年之后,又穿到了躺在灵床上的主人身上。
“倷爹的寿材还没预备,是不是?”给尸体穿好衣服,蒙上盖尸布,在给死者头前摆放长明灯时,大明白问老大。
“嗯,没还呢,”老大应声道,“那什么,大爷,俺爹走的太急了,事前一点兆头都没有,冷不丁说走就走了,把俺哥儿几个,都给造蒙了。事前哪想到这事了?”
“奈哥儿几个的孝衫也没预备?”大明白又问。
老大眨巴了一下眼睛,还没开口,二瘸子赶紧插嘴,“这个倒有,俺妈当初出殡后,俺哥儿几个的孝衫,还都留着呢。”
“这就省事了,”大明白听过,嘀咕了一声,擦着火柴,把长明灯点亮,站起身来,两手在裤子上擦了擦,向吴家的三个儿子招了招手,说,“倷哥儿几个过来一下,咱一块儿把倷爹的丧事合计一下,省得临了慌忙急乱的应付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