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消息,吓坏了吴家沟的女人,想想白天老毛子士兵看人的眼神,夜里就不敢睡觉。
这些天,吴家沟的女人,白天都躲在家里,用厚布给自己缝制加固的保贞裤,又在裤子上钉上最结实的绳子,在裤裆上加缝了一块厚布,把挺粗的腰带,缝到裤腰上,晚上睡觉前,再将绳子打上死扣,把剪子放到枕下。做了这些准备,夜里才勉强能睡着觉。
家住村西头的吴黑子老婆,还怕村里女人们不够害怕,又拿她自个儿的亲身经历,来吓唬村里的女人。
这吴黑子老婆,原本就老赶,时常把她和自个儿男人炕上的事,拿来当笑话讲。这回她算是得了把,在村里到处宣扬她和老毛子士兵的故事。
她说,昨天下午,她一个人上山拾柴禾,远远看见两个老毛子士兵冲她跑来。她就跑呀跑呀,到底没跑过老毛子士兵,让老毛子士兵给逮住了,强把她拖进沟底......
这还不打紧,关键是这女人,把老毛子士兵的生猛,不着边际地进行了夸张。她说,那老毛子力气大得像公牛……她在地上躺了半天,才缓过气儿来。
这种渲染,果然把吴家沟的女人吓得不轻。
此后,村里就有女人发明了一些避祸的方法:她们把锅底灰涂到脸上,把自己打扮得连自己照镜子都感到害怕。据说这样,能吓退老毛子士兵,让他们熄灭欲火儿。
还有的女人,干脆剃光自己的头发,变成秃子。这样,老毛子就认不出她是女人啦。
正当吴家沟的女人们,为躲避老毛子而伤透了脑筋的时候,老三的烟土断了流。
忍受不住烟瘾的折磨,老三在村里到处乱窜,指望能找到一点让他过瘾的东西。
他先是到二瘸子家去,厚着脸皮,一声一声地叫着“二哥”,哀求二瘸子给他一丸烟土。
二瘸子起初还有耐心,一遍一遍地给他解释,说老毛子如今封了边界,进不去城了,买不到烟土。
可老三这会儿烟瘾上来,哪里听得进这些解释?鼻涕眼泪地一遍一遍地哀求二瘸子。惹得二瘸子两口子烦躁起来,连吼带骂,把老三哄了出去。
老三不甘心,转身又跑到梨树园四斜子家去,进门就哀求,“四哥,四哥!快救救我,快救救我!一丸就中!一丸就中!”
四斜 子早就对老三这个大主顾,让他哥二瘸子撬走的事不满。
这会儿,见老三求来他,原本他们家的烟土也断了档,却故意跟老三说,“不成啊,兄弟,四哥家的烟膏太贵,没有倷家老二的便宜。
“再说啦,四哥还有这么多老主顾,得先尽他们呀。你还是去找倷家老二吧。”
看看再哀求下去也无益,老三掉头又往回跑,到了二瘸子家门口。
见二瘸子家大门紧闭,知道二哥一家是怕他又来纠缠,早早关了大门。
老三一时火气上来,挥拳狠砸大门,嘴里骂出难听的,“老二,你个驴进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看在亲兄弟的份儿上,好歹再给我一泡,救救我!
“你个驴进的,这两年,我几百块大洋,都扔给你啦。临了,就往你要一泡烟膏,你都不肯,你还是人养的吗?”
任凭老三呼天号地,骂个不停,二瘸子家里,愣是一丝动静没有。
老三难受得不行,拿头去撞街门。撞了一会儿大门,头都撞出血来,还是不见二瘸子出来。
老三这会儿,像一个寻找不敌手的勇士,撞了一会儿门,见二瘸子仍不出来,转头又往四斜子家跑去。
听街门那里安静了一会儿,二瘸子心惊肉跳地下了炕,从屋里出来,想看个究竟。
小心地拔下门栓,推开街门,见老三已经走了。转头一看,大门上浅着血迹,吓得二瘸子两腿一软,差点儿摔到地上。心脏乱蹦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壮着胆子,跑到大哥家去。
大哥刚刚睡了午觉,这会儿正要起身,领长工们下地干活儿。见二瘸子风风火火地进来,没好气地问了一句,“又怎么啦?”
“大哥,不好啦,”二瘸子嗑嗑巴巴地说,“老三那驴进的,作死,硬要我给他弄大烟。我实在弄不着,他就拿头撞俺家大门,头都磕破了,喷了俺家大门一片血。吓死我啦。”
老大一直对二瘸子给老三进大烟膏的事不满,正要说一句“活该!”转念一想,眼下老毛子军队就驻扎在村边,提刀带枪的。老三要是在这时闹事,弄不好,触犯了老毛子,那可不是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