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驴子和吴小保官同辈,吴宝和见到大驴子时,就叫大驴子大叔。
叫着叫着,大驴子心里就舒坦了。正好这会儿,大驴子身上兼职太多,平日乱头事不少,也有些烦了。就到乡里要求,把身上民兵队长的职务,让给了吴宝和。
工作队进村,吴宝和觉得是个机会,和工作队走得近了。
正好又赶上工作队的进展不太顺,就想到了吴宝和,觉得这个年轻人,能说会道,又是党员,又是村干部。派他去做那些不愿入社村民的思想工作,一准能成。
工作队可算找对了人。
吴宝和领命,恰到好处地把握了分寸,把工作队想说又不便直说的话,简简单单地向原本不愿入社的人一说,早先那些愚顽不化的榆木脑袋,立马开了窍儿。
一些人在家里痛哭一场后,第二天一早,就强装笑脸,把家里的车马农具交给了高级社。
负责登记造册的老三,心里挺纳闷。前些天还冷冷清清的办公桌前,忽拉巴一下子围了一群人,争着抢着,求老三去查点他们家入社的车马农具。
一些人眼角的泪痕还没洗净,上缴物品却一点也不含糊。
老三连着忙了几天,好歹把新入社的车马农具登记上账。
最后一天,趁四周没有外人,在给五腊八登记完物品后,老三像是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宝和都跟倷讲了些什么呀?”
五腊八嘴角使劲下撇了一下,叹了口气,说,“其实,也没说什么。他光是提醒俺,说,‘土改那会儿,地主富农家的土地、房产、车马农具,都是怎么没的?倷都忘了吗?’听他说了这话,俺就不敢再艮了。”
五腊八说完,眼圈又红了。
老三听过,心里一 丝发冷。又想起早年帮吴宝和当兵那会儿,还曾收过他爹的两瓶酒呢。照这样看来,还真的得找个机会,去买两瓶酒,给他送回去。
开了春,社长大驴子领着社里的青壮劳力盖房子。
他们先要盖五间牲口棚,饲养刚入社的牲口。接下来还要再盖五间房子,解决社委会办公开会的场所。社里眼下人多了,早先在更房边上扩建的房子,已经不够用了。
另外,乡里的供销社,要在吴家沟开设一个销售点,方便吴家沟人平日购物,要求高级社帮助解决销售场所。
好在乡下人,除了钱不多,力气有的是。只要材料足够多,砌墙挂瓦,那都不算个事儿。几天功夫,新房就建起来了。
眼见吴家沟高级社走上了正轨,工作队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吴家沟。
工作队走了,社长大驴子的脾气,一天比一天坏了。
早先初级社时,入社的人,多是求着他来入社的。
入了社,一起干活儿,差不多都尽其所能,有多大力气,使多大劲儿,相互攀比的人不多。一般是不用大驴子操心的。
眼下这高级社,情况就不一样了。原因是一部分社员,压根不愿加入高级社的,经吴宝和做了工作,心里害怕,才十分不情愿地入了社。
心情不好,人虽入了社,心里却还惦记着退社的事。不过他们也知道,这事儿,明面上不大敢讲出口,便想用消极怠工的办法,指望高级社在拿他们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把他们从高级社里开除出去。
有了这样的想法,这部分人就开始出工不出力了。整天下到地里,磨磨蹭蹭,像霜打的茄子。
一些原本干活不错的社员,看这些人整天吊儿郎当,不正经干活儿,心里就有气,也有样学样,跟着磨蹭起来。
吴家沟人,多姓吴,原是本家。眼下虽大多出了五服,可毕竟都是一个祖宗,成天一个村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虽说大多数人相互并不交心,面子上,却也不好显得生分,平日见了面,也都按照辈分,七哥八爷,三叔二大爷叫着。
大驴子在吴家沟,辈分不算高,脾气却不是太好。只是这两年当上了村长,知道不能再像往常那样,人面上三不动发火啦。
眼见高级社的人心要散,大驴子心里着急,嘴上却又不好说什么,便想亲自给社员打个样儿,用榜样的力量,感召大家。
大驴子三十多岁,正是干活儿的年龄,整天下到地里,挥汗如雨,一点也不比社里的小青年干得少,甚至事事还要抢在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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