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非只是是曹太守,旁边几名狼狈不堪的锦衣巡骑、内侍、官吏,也都侧目。
二人正在大眼瞪小眼,忽然间,一阵香风闪过,却是一名男装女官昂然持刀率先闪出,接着,之前便被动静惊动的皇后本人也面色严峻,带着数名女官快步跟了出来。
前面二人赶紧转身俯首。
皇后虽然紧张,但还维持姿态,只是认真来问:“前面到底什么境况,贼人如何杀到堂前?我听着动静是不是小了些?那周边妃嫔居所如何可曾查探?几位小公主可有安抚?张相公和高督公那里做了通知吗?”
二人便欲开口,却居然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描述,也不知道如何应答……实际上,迄今为止,他们都不知道张行是怎么出现在兔园里的,而动静小下来的缘故更是不敢轻易言语。
见到如此情形,可能也是之前听到了二人争执的部分,那男装女官懒得理会,直接运了断江真气到锋刃之上,然后昂然甩着刀芒往外而去。
来到堂外,这女官并不往门前去,反而是来院墙边角,藏身黑影之中,微微纵身一跃,便看到灯火下满院的尸首、伤员,更有无数降人堆积在院中,全都咬牙切齿,抱腿哀嚎痛哭,而那贼首端坐马上,威风凛凛,真气四下漫延,牵引十数骑不止,依然在指挥破袭。
这女官本是做侦察来的,虽然惊怒交加,但还是认得对方和阵型的厉害,便准备就势退回,与皇后做汇报。
但也就是此时,距离她不远的侧边又一个厢房被破开,一个相熟的北衙公公被揪着头发出来,同时还有一个认识女官追出,居然也随之被人拽着头发揪出来,刀光剑影之下,男装女官再难忍耐,便勐地跃下,挥起一段三尺有余的刀芒。
不过,刀芒刚一出,便立即引起了院中贼首的警觉,后者伸手一指,一声令下,十数骑便蜂拥而来。
女官看到这些人马上舞刀动作并不熟练,马速在院中也提不起来,更重要的是,这些人看她只是一人,心中轻视,居然脱离了阵型,断了真气牵引,便反而起了横劲,乃是巍然不惧,待到第一骑将至,忽然侧闪,同时挥刀反抗,只一刀便将第一骑坐骑的一双前腿整个齐平断掉。
既是字面意思上的马失前蹄,对方整个人摔下,砸到了正前方院墙之上,又被剧痛的马匹乱蹬,登时生死难料。
这还不算,女官复又挥刀,准备迎上第二骑。
可双方一交手,女官就如遭雷击,立足不得,反向趔趄后退了数步,然后被尚在挣扎的无蹄马从后一顶,整个人翻了过去。再于马血中抬头一看,便彻底绝望。因为对方身后,那作为阵眼一般的贼人主将,居然主动向前逼来,继续维系了阵中的真气潮汐。
既然结阵,自己如何以一当十?
另一边,这女官既然伤了人,一众杀红眼的黜龙帮贼寇又如何会怜香惜玉,看她失措,登时乱刀砍下,就在这院内将此人与那失蹄马一起剁成肉泥。
张行远远看着这里,随着一阵温热气息迎面扑来,难得出神了一下,因为他隐约记得这个女官有些眼熟,应该是当日在西苑或者观风行殿里见过的,但此时,实际上是两军交战,又如何会顾及这些?
更何况,随着他一转头,很快便发现了此行的一个重大目标——高江也被打折了腿,然后被拖了过来,犹然双目圆睁死死盯着马上的自己。张行心中大定,即刻来问:“高督公,张相公见在何处?”
高江只将脖子一扭,却是趴在地上一声不吭。
张行也不为难他,只是继续来等。
又等了片刻,随着周围厢房被掏的七七八八,却无张世昭痕迹,那名伤员也被扶起,便也不再耽误时间,而是即刻下令,再度进发,准备涌入前堂。
同时,不忘让人拽起了高江。
高督公此时也终于开口,厉声呵斥:“张逆!皇后千金之躯,你今日但敢惊扰,必要受朝廷大军雷霆之怒!”
“说的好像我不惊扰,朝廷大军就会放过我一般!”张行在马上失笑相对,然后打马来到院子后墙前,复又勒马不动,只是向前抬刀示意。
周围骑士会意,纷纷上前,列成一排,各自举起弯刀,绽放出身上真气,而张行也毫不犹豫,居中释放出了大量的银灰色寒冰真气,真气左右联通,形成一道彷佛会呼吸的真气高墙,然后随着居中的张行往前微微一噼,所有人也齐齐噼下弯刀,带动了整个气墙陡然一涨、一扑,便将前面的院墙整个扑倒。
院墙既倒,外面自然还是喧哗愈盛,但此处周边却陡然一静。
随即,望着目视可见的堂上情形,小周、贾越、鲁氏兄弟、郭敬恪、张金树、黄俊汉等人无论出身,纷纷本能下马,然后面色涨红往前涌去。
却不料,被簇拥在中间张行居然没有下马,乃是在堂内外许多人的目瞪口呆中直接勒马挥刀,踩着台阶踏上了前方大堂之上,而他身后的黜龙帮下马骑士,也都怔了一怔,方才继续匆匆涌入大堂,四面包裹的。
既纵马引刀入堂,左右又控制了局面,张行四面环顾,目光扫过前方惊愕的皇后与一侧仰天闭目的沉定,还有沉定身侧的红袍中年人,这才不慌不忙,当堂下马,却还是维系着真气阵海。
然后只将黄骠马一拍,便将坐骑赶出门去了。
“沉兄……”捏着血淋淋弯刀的张行侧身认真来看沉定。“你身侧是曹太守吗?”
沉定不得不睁开眼睛,抿了抿嘴,小心做答:“是。”
“那你到底凝丹没有?”张行放下心来,继续来问。
“就是那个槛上……”沉定尴尬以对。“还飞不圆润。”
张行叹了口气,一时也有些无语:“咱们的交情,我当然知道你十几年年间在黑塔里,就只养成了个文桉底子,所谓当惯了官的,战场上不足为虑,但既到了凝丹,怎么也该去院中一搏吧?两军交战,皇后身侧的那个女官都敢去博命,生生溅了许多人一身血。”
沉定面红耳赤,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左右一看,看到皇后惊愕中带着哀意的目光,也是掩面出言:“我得护卫殿下。”
“你只说现在我该如何处置你呢?”张行负手挽刀,追问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