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务根赶紧俯首称是。
反倒是之前陪笑的樊豹则沉默了好一会,方才诚恳来对:“张龙头说的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从了官,弃了贼,失了大义,丢了人心,所以我们胜了几十次,每每一转身,却又被新的义军扎到齐郡腹心,而黜龙军只胜了一次,便直接鲸吞了六郡之地。”
张行见到对方醒悟,便点点头,不再做多余感慨,而是将两人带入城中。
进入嬴县县城,阎庆立即前来请示,询问是否要开宴庆祝……却被张行拒绝,只是安排樊豹、贾务根等要害人物在城内安歇。
这稍微引发了一些不安,因为左才相来了以后,张行也没有让人家走,更没有做明确安排指示,只是让对方在城内闲住,现在齐郡另外两家主要势力来降,也都是安置下来,搞得跟软禁一般。很多人都猜测,张龙头这个意思,很可能是想要落袋为安,让黜龙军占据了这三家的主要城池后,再行开释。
但如果这样,更没理由不开宴席了。最起码让人家心里好受些不是?
偏偏有的人就是小气鬼,一滴酒水不舍得拿出来,好像根本没有一般。
下午没有发生任何事情,时间来到傍晚,嬴县再度迎来了一批客人。不过这批客人就大大咧咧多了,甚至称之为客人都显得有些生分——来人是没有参与到历山之战的大头领程知理,他在知道齐郡当地降服事情后,匆匆渡过济水,只率十几骑便奔此处而来。
程知理的到来,让原本有些拥挤的嬴县莫名躁动了起来……倒不是说程大郎不能来,人家自从历山战后还没请示过张龙头,过来聊聊天、交交心怎么了?还不许人家追求进步啊?但这样的话,一个最直接的表达在于,大部分人之前的猜想就落空了。
如果只是拖住这些降人,趁机让齐郡三个大头领率部扫荡接收,程知理的到来就显得有些不合理了。
而紧接着,就在日头即将落下之前,枯坐在城内的几位降将依次看到一道紫色流光,与一道更加灿烂夺目的金色辉光划过天空,落到了县衙方位。
紫面天王雄伯南的紫霞真气很偏门,几乎是河北、东境一带的招牌,所以这道流光的出现,毫无疑问的意味着雄天王猝然抵达。而那道寻常至极的辉光真气,偏偏又比紫面天王的流光更加宏大和迅速,却也只能是那一位据说连黑榜都不敢收的倚天剑了。
气氛开始变得紧张起来,左才相还好,贾务根和樊豹全都向随从入城的下属下达了小心防范的军令,已经勉强凝丹的樊豹更是给自己换上了一套轻便的皮甲。
天黑以后,事情果然没完,城南、城北、城西依次开门,每一次都有明显的马蹄声与甲胄摩擦声从街道上传来。
这种情况下,渐渐地,连左才相也开始不安起来,他一面安慰下属,一面却偷偷往自己的六合靴上绑了一根匕首,又用裤腿罩住。
至于城内其实并不多的当地百姓更是早早熄灯关火,不敢有任何动静。
果不其然,过了一阵子,左、贾、樊三位的临时居所被依次敲响了大门,来人都是六合靴、布衣劲装打扮,也都各自只有一人,只说是张大龙头摆了时鲜水果招待,请人去吃果子。
三人分处,各怀心思,但人在屋檐下,却不敢不从。
就这样,须臾片刻,三人便依次抵达嬴县县衙后院,而此处果然灯火通明,并摆上了一些初秋时节对路的瓜果时蔬。
三人经历不同,左才相来的早,认得张行、贾越、周行范、阎庆、王雄诞等许多人,也一眼猜出就在张行身侧的白有思,却不认得其他人;樊豹、贾务根自然晓得白有思是在坐唯一一个男装女子,也认得其实算是同郡的程知理,但其他人却只看个人经历了……譬如造反前樊豹曾在济水上见过一次雄伯南和徐世英,而贾务根则因为一些江湖旧怨见过一次单通海。
但都无所谓了,张行见到人齐,立即做了介绍,原来,今日傍晚开始,最先抵达的是程知理,其次是雄伯南和白有思这两位脚力便捷的成丹高手,接着却是徐世英、单通海两位大头领,以及一位唤作王振的头领。
“牛达在南线留守掌军,王叔勇在北线留守掌军,不好过来,所以咱们人就算齐了。”张行开诚布公。“其实,今日的瓜果宴是从那日左才相左三爷到来后便有的想法,因为那时我便猜度,左三爷一来,很可能齐郡会迅速打开局面……诸位,左三爷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功劳也是不必多言的,只是之前委实没想到的罢了,咱们今日大头领来的多,我以为可以先给他暂领头领的身份,等后面几位大头领和李公的回信到了,立即扶正。”
单通海等人听得无语,甚至有些气闷。
左才相功劳毋庸置疑,局面几乎是因为他的逆风投降瞬间打开的,但为了给这位一个头领的身份,就把大家立即召集过来,这位大龙头也太喜欢开会了吧?
又或者说,偌大齐郡也不许大家分割,反而要让给这些降人不成?这样还不如不受降,直接打进去来的舒坦。
但是,单通海心知肚明,此间不是他说话的地方,相较于上次在历山,此地张行明显更加强势。
不过,单大郎不好说话,却有人忍不住替他来问。
“三哥。”王振明显有些不安和焦躁。“只是为这种事情,就把大家叫来吗?我本该率部去取琅琊郡收复临沂的。”
“怎么可能为这个事情召集前线诸位领兵大头领、头领呢?”张行环顾四面,直接揭开自己的意图。“我的意思是,齐郡豁然开朗,琅琊郡南部隔着山区,不好进展……我们是不是可以更改计划,集合所有大军,并立向东,进取登州?”
席上一时间雅雀无声。
很多人若有所思,很多人欲言又止,连谢鸣鹤都愣住了,但呼吸的粗重声却暗示很多人都动心了。
单通海挪了下屁股,伸手捏住一个不知名果子,略显不安来问:“龙头的意思是,暂时不对齐郡进行占领、控制,不对三家降兵做整编,直接向东……打登州那三家一个措手不及?”
“是。”张行即刻做答。“三位新来的头领,也领各部一起出击!”
“能成吗?”程知理忽然开口,也显得有些不安。
“雄天王。”张行没有回答,而是扭头看向了雄伯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