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那边,最先察觉问题的是东都,曹林率主力转向河北的事情是瞒不住人的,而当东都上下知道自己的援军和曹林的主力一起去了河北以后,整个城市都陷入到了一种夹杂着愤怒的惶恐不安中。
惶恐是理所当然的,不说别的,若是此时黜龙帮河南的主力与江淮主力一起来攻,你东都只剩一个尚师生领衔的龙囚关做壳,岂不像是鸡蛋对石头?破了壳就流满地?奣
而愤怒,则是对曹林,包括对此时留在了城内的李清臣等人的,因为他们刻意隐瞒了相关计划。
于是乎,惊恐之下,东都干脆封闭各处大门,严防消息外泄,龙囚关那里更是封锁了出入。
但是,这个动作的效果略等于没有,因为即便是没有伍惊风,黜龙帮也迅速得知了相关消息,毕竟,河北自然会有情报送达——大河进入流冰期,过不了人,寻常凝丹、成丹想过来都很危险,大股部队更是想都不要想,但这不代表两岸就绝了通信,法子总是有的。
比如有些河道有河间洲,成丹、凝丹高手有了稳定的支撑点,还是可以从容往来的。
还有些地方干脆早就预设了浮桥,或者专门为了此时在结冰期堆放了大型的浮标,道理跟河间洲一样,也是可以让凝丹朝上的修行者往来的。
至不济,都还能利用旗语、金鼓,包括以飞禽夹带书信的方式进行情报传递。
一句话,基本的情况还是互通的。奣
实际上,作为济阴人,早在部队开始撤退后的第二日,也就是早在正月十七那天,河北行台的头领,刚刚凝丹不久的张善相便按照军令,借助一个冰层比较稳定的区域,冒险抵达了河南,然后向李枢等人告知了河北的情况,并传达了张行亲笔签署的相关命令文书。
听闻消息后,李枢及济阴行台的头领们第一反应就是紧张。
因为曹林作为大宗师,居然可以强行违逆天时改变河道状况,以达成部队的突袭,委实超出大家预想,几乎与神仙一般。这个时候,没有人有多余心思,因为他们自己也处于危险之中,曹林既然可以从河南到河北,也可以忽然从河北到河南,而河南的粮食才刚刚开仓。
而稍待两日,闻得张伯凤忽然要开什么红山大会,他们也没有放松下来,因为这个时候,他们方才发觉,济阴行台第一高手伍惊风消失不见了。
凭空没了!
紧张之余,有没有一些人产生了多余心思?肯定有,但都不是主流。
东都惶恐、河南紧张不安,河北也都惴惴失措。奣
不说别的,只说李定,先是被张行跟黜龙帮突袭黎阳弄懵,然后又被曹林突袭河北弄傻,而很快,他又被英国公太原举兵,公开接管晋地十数郡,集合近七八万大军的消息给弄的喘不过气来。
不怪李定,因为从李老四的角度来说,这些消息,每一个都可能直接造成他这个小军阀政权的覆灭。
没办法的,早在张行突袭黎阳造成了整个河北人心震荡以后,他就醒悟了,这种天下大乱后的割据,根本不是简单的军事对垒,而是人心的争夺,无论是张行的“同天下之利”还是英国公天然试图夺关陇之首,都是能够牵动人心的,他没有类似的东西,根本不可能与之匹敌。
否则,何至于自己武安郡一开始的副都尉与自己的学生,都上来就各自有所心属呢?
且说,兵强马壮有用吗?当然有用。
但没有一些东西,你根本不可能真正的兵强马壮。
李定彻底醒悟了。奣
而也就是英国公举兵的消息、曹林抵达河北的消息在河北开始鼓荡的时候,李定又接到了一封来自于自称张伯凤之人的书信,说是要借他境内的红山,以作论道之所,同时邀他李定出席,时间定在正月二十五。
开玩笑,他李四难道还能拒绝不成?
尤其是他很快得知,曹林都已经停下了进军的脚步,张行也呼应了邀请。
正月二十,陈斌的书信送到了魏郡,他和留守的程知理都不赞同张行本人参与红山之会,但是同样留在将陵的崔肃臣提出来,他想参会。
这种局势下,张行也开始犹豫,到底要不要参加此次大会了
但很快,正月二十二,距离大会开始前三天,人在魏郡成安的张行忽然就接到了一个情报和一个人……情报是,英国公决定不参与红山之会,转而请太原本地宗师王怀通代替他前来附会,而送这个情报的,正是王怀通的弟弟,王怀绩,也就是他见到的这个人了。
“你保证我安全?”成安城外,之前正在清漳水岸边捣冰的张行收起信来,然后扶着竹竿,看着身前眼神清亮之人,认真来问。奣
“我保证。”王怀绩抱着镜子,认真做答。“我虽然修为不高,但说话素来算数,既然应下,拼了命也要将你跟你们黜龙帮的人送回你们军营里才好。”
“可为什么呢?”张行继续认真来问。“为什么阁下要帮我们?”
“我不是专门帮你们。”王怀绩抚摸着怀中宝镜正色答道。“是我听到消息后,忽然觉得张老夫子这场会挺有意思的,我也想去,所以到的人越多越好,而你们黜龙帮和你张首席分明是此次大会的主宾之一。”
张行点点头,这个说法就很对路:“那阁下是什么修为呢?”
“不高,借着这个镜子,勉强算是摸到宗师边上。”王怀绩坦荡来答。
张行略显失望,但又觉得无所谓,因为如果英国公不来的话,另一位宗师还是王怀绩的亲兄长,再加上王怀绩的表态,那此次的安全还是没大问题的,再说了,人家未必只是替自己表态。
换言之,张首席心里已经有了谱。奣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王怀绩见状,催促不及。“虽然咱们另有约定,且时间仓促,但难得机会,你问三个简单问题,我必然与你确切答复,然后再走。”
“当然有要问的!”
张行心中无语,而他想了一想后,意识到今天没法深入探讨星辰大海后,便认真来问:“你到底是谁?”
“我是王怀绩。”对方苦笑道。“只不过我早年修为太低,架不住这镜子,渐渐有了些难处,便专门分出两个记忆不通的自己来,一个做放松,一个做镜子的探究。”
敢情是照镜子照出精神分裂来了。
张行点点头,继续来问:“你跟白帝爷什么关系?”
“他老人家经常托我办些事情。”王怀绩继续苦笑道。“时间长了,我们的想法能相互沟通……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不是白帝爷,白帝也也不是王怀绩,但或许将来,继续这么下去,白帝爷依然不是王怀绩,王怀绩却要是白帝了。”奣
“过分了。”张行看着对方,立即醒悟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白帝老爷不该行此失德之事,王怀绩也是个大活人,又没犯罪什么的。”
“是我自愿的。”王怀绩连忙摇头解释。“而且,又不是白帝爷一家这么干的,你日后就知道了,甚至白帝爷算是四御中最讲究的一位了。”
“我知道,使人不自知嘛。”张行戏谑道。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王怀绩也有些不安,只抱着镜子催促。
“《郦月传》是谁写的?”张行脱口而出。“我疑惑五六年了!”
王怀绩愣了一下,忽然失笑:“是我……是白帝爷写的。”
张行不由大笑,笑完之后,复又摇头:“我现在就跟河北的帮内大头领说明情况,然后让他们表决此事……若他们总体赞同,我就去红山见一见诸位。”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