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郎也沉默了一会,忽然摇头:“算了,这种事再想下去也无益,重压之下,谁也不知道谁的心思,还得看个人自为……首席也不必多想。”
“我也这般想的。”张行看了看对方,也点了下头。“时局如此,若忠义英武,迎难而上,自然要铭记在心,不能负了人家,而若是……那就算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也不必想太多。”
徐大郎一点头,随即二人进入前方寨内。
寨中主将贾越立即扶剑来迎,双方立到一起,尚未开口,先有文书过来,递交了马围整理的军令文书,张行接过来,就在木质底板上借力签了名字,做了常用标记,然后犹豫了一下,复又在旁边加了一句话:“谨慎应对内部流言,以防人心动摇。”
写完之后,交与文书,这才在熹微的晨光下来看贾越:“营中准备如何?”
“一切妥当。”素来少言的贾越开口还算干脆,但很快就显露出了一些与以往不一样的态度。“北面联络了吗?”
“联络了。”张行认真来答。“谢总管去了,他说各家都会去,除此之外,我还让白沛熊他们去了,带着我正式的求援信。”
贾越点点头,但出乎意料,他自己又摇了摇头:“怕只怕远水救不了近火……”
“有比没强。”张行说了句自己的口头禅。“退一万步讲,至不济到了全军逃亡的时候,还能有个接应。”
贾越点点头,复又来问:“伏龙印委实能制大宗师吗?”
“效果肯定有,但效用如何不好说。”张行倒是坦诚。“而且我跟雄天王说好了,若我持用无效,便让他来。”
话到这里,贾越居然还有话,他犹豫了一下,认真道:“还是要去北面的,张三郎,你的天命在北!”
徐世英微微挑眉,看向了张行。
张行心中微动,却又缓缓以对:“或许如此,也迟早要去一趟,但现在,只在今日,天命就在此地!”
贾越再三颔首不及:“放心,我晓得紧要快慢,既在此地,绝无二意,我也从未作战时没尽心尽力过。”
张行点点头,便不再多言,继续在营中转了半圈便准备离开。
不过,此时往东看去,隔着清漳水,微光已经很明显了,于是,张行与徐世英一起,外加贾越及其营中军官,便停在了一处只有丈余的土木高台上,都没有开口,而是一起望向东面。
片刻而已,便看到一个红红的事物出现在薄雾、水汽、云层之后,红的仿佛如火,又好似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一般。
二人包括几名随从全都立定不动,屏住息来,安静的看着这团火烧过云团,看着花盛开在地平线上,方才松了口气。
但仅仅是一口气,随着太阳升起,视野陡然开阔,除了张行外,许多人都为之色变。
无他,这个时候众人才意识到,之前将太阳扭曲成花朵的不是别的,正是河对岸东都大营的水汽炊烟。而且因为相距不远,两岸兵马的炊烟与水汽直接在上空凝成一团。这还不算,众人顺着云层往下看,果然看到了云层的另一大来援——黜龙军大营正南,那里是太原-武安联军的大营。
彼处的烟柱水汽,几乎比得上河对岸东都兵马与黜龙军的总和。
这么说,或许有些可笑,因为两个大的、粗的,是人家的。
“今日若战,关键有两个。”就在这时,徐世英忽然开口,引起了周边所有人的注意,同时以手在空中划了一道,乃是从营地边缘指向了营地核心。“一是初战,能不能把握好时机,把大阵立起来,护住营盘……这个我们没试过,也没时间试,不知道成不成,若是不成,便是今日抵挡住了,可失去了营盘,一旦我们撑不下去,也只是败亡突围的结果;另一个就在阵眼中心,这个没什么好说的,必须要挡住英国公一击!”
张行没有吭声,只是看着东面的清漳水发呆。
但很显然,他听得很清楚。
就这样,随着太阳,早间用饭,旋即擂鼓聚将,马围将最新修订的防守方案再度讲下,雄伯南鼓舞士气,众将轰然领命,便各自往来调度,中军数百准备将,也都纷纷听命,往各营各处而去,安静待命。
黜龙帮早早进入战备状态,河对岸的东都大营则熙熙攘攘,部队往来调度,却始终不出大营,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更大的太原-武安联军军营虽然因为人数缘故遮掩不住嘈杂,但在部队调度上却明显简约了不止一层——从上午开始,联军开始出营有序列阵。
双方相隔不足十里,修行者不提,哨骑往来汇报清楚,彼处乃是一营出,先成队列,金鼓旗帜号角齐备,甲胄军械战马列装,方才前移一二,再一营出。
信使往来不断,消息从前方传出,来到黜龙军大营,又从梅花瓣中间花心部位转送到花瓣各处。
而一直到中午时分,最终的消息传来,太原-武安联军大营出兵十营,每营三千,各营将领中未见有武安军中人物,俨然是太原全军出动,却只以三三四的队列向黜龙军大营缓步推进。
又因为三万之众的阵型极为开阔,以至于列阵成功之后,黜龙军前哨已经可以肉眼从高处望见烟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