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八重怎么聒噪,她都处之泰然,连看都不看八重一眼。面不改色,眼望前方。
“天璋院毕竟也是女人,而且还是性子那么有活力的女人,会感到寂寞也是在所难免的……”
纱重若有所思地用只有她本人才能勉强听清的音量,自言自语。
“如果是橘君……也好。年轻、健康、身強体壮,更重要的是还很好控制,确实是用来排遣寂寞的绝佳对象……看来以后对橘君的态度得更恭敬一些才行了。”
“啊!姐姐!你刚刚嘴里嘟嘟囔囔地说些什么呢!
“你看错了,我没有在说话。”
“啊啊啊!讨厌讨厌!”
……
……
天璋院很爱干净,因此月宫神社里的这座天璋院专用的箭场,总打理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空气里时常弥漫着一股泌人心脾的清香。
在被天璋院半強迫地拉来修炼弓道时,青登其实是有点抵触心理的。
因为他觉得在这个西方都已完成第一次工业革命,连第二次工业革命都快行将开始的年代里玩弓,属实是有点过时了。
但真的在天璋院的教导下,沉下心来地认真钻研学习弓术后,青登对这门武器的看法逐渐改观。
论战斗力,论实用性,弓的的确确是比不上时下最先进的步枪和火炮,但在锻炼身心的层面上,弓术有着难以比拟、替代的地位。
要想把箭矢精准地射到目标上,姿势的正确度、精神的注意力的集中度,缺一不可。
心乱了或是姿势不正了,都会对射击准度造成极大的影响。
因此,青登在修炼弓道时,常会不自觉地进入一种“全身放空,身体像是飘在半空中”的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
那些烦心事会无意识地遗忘、忽略。
等练习结束了,回过神来后,会发现原本烦闷的心情变舒缓不少。
而且,在看到自己的射出的箭矢成功地命中目标后,会有一种成就感,非常有利于减压。
总而言之,在接触弓术后,青登算是明白古人为何要把“射”列在君子六艺之中了。
——是的,没错,我是因为练习弓道能够锻陈身心,才会喜欢上弓术的……
青登掂了掂手里的紫色和弓,以仿佛自我暗示般的口吻,在内心反复对自己这般说道。
“橘君,今天我们来练习射击20间以外的目标。”
天璋院从青登的身后走出。
只见她那对宽大的巫女服袖子,刻下用着一条紫色袖带扎紧。
两条白得透明,平常时候绝不会让任何人看到的纤细胳膊,目下大大方方地坦露出来。
“这种距离的目标,光靠臂力是远远不够的。”
“如果你的体力、臂力充足,确实是可试着仅靠肉体的力量,就把箭矢射得那么远。
“但我不建议你这么做。”
“在明明有更省力的手段,却硬要使用这么傻笨的方法,未免有些于愚蠢了。”
“要学会利用风,以及箭矢下落时的……嗯……唔……的那股力。橘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天璋院一边说着,一边用她的那只纤纤玉手模拟箭矢下落时的轨迹。
青登点点头:
“嗯,我懂。”
——就是惯性的意思嘛。
现代的物理学才刚传入日本没多久,哪怕是天璋院这样的上层人士,都还没有接触到“惯性”、“摩擦力”这些专有的物理名词。
“嗯,你能了解就好。我接着往下讲解了。”
天璋院果然很擅长教人。
听完她一番深入浅出的介绍后,青登就已对“远距离射击法”有一定的了解与掌握。
随后,天璋院亲自上手,给青登实际演示了一波。
这女人不愧是精于弓道的姫武士,二十间……将近40米外的目标,她连射10箭——10箭皆中靶心。
“好了,橘君。”
天璋院提着弓,侧站半步,让出射击位。
“你来试一下吧。”
青登点点头,踏步上前。
身子侧站,双腿张得与两肩几乎平齐。
取矢,搭箭。
左手执紧弓,戴着护手套的右手捏紧弓弦与箭枝,眼望远方的目标。
箭矢上弦后,以两只手分别把搭好位置的弓与箭高举过头,接下来,一手托弓一手拉弦,左右张开双手,把弦上的箭矢拉到与自己的视线平齐的高度。
右颊轻碰箭枝,人中及双唇紧拢,全身靜止,活像录像带按了暂停键。
这抹“时间静止”般的光景,仅出现了一息。
一息后,“录像带”开始快放。
嗖!
激射而出的箭矢,伴随着风,不断延伸到远方。
紧绷的力量从青登的双臂间弹出。
青登的动作标准得挑不出任何毛病,將他的动作、仪态截图一下,都能編进教科书里。
然而……尽管姿势、动作标准得无可指摘,可青登的成绩却乏善可陈。
连射了5支箭,却没有一支箭是射在靶上的。
天璋院见状,轻轻地摇了摇头。
“橘君,你的动作标准归标准,但却没有很好地利用风的力量。”
天璋院一边说着,一边緩步走向青登。
“你要这样……”
站在青登身后的天璋院扬起双臂。
左手环过青登的左肩,绕到青登的身前,抓住青登左掌中的弓身。
右手环过青登的右肩,同样也是绕到青登的身前,不过却是捏住青登右掌里的弓弦。
人体肌肤的温度,覆盖在青登的后背。
青登感到背后传来温暖、柔软的触感。
就这样,青登被身后传来的温暖,给冻住了。
袖珍西瓜被压成了“袖珍西瓜饼”。
“放箭时,要把高度再抬高一点,喏,这高度就差不多了……”
天障院的吐息不断地喷打在青登的后颈与脊背上。
青登感到自己的心跳速率正直线上升。
噗通、噗通……
青登觉得自己胸膛处的衣服布料,正被剧烈跳动的心脏给震得轻轻晃动。
除了肌肤与耳朵之外,青登的鼻子也正受着强烈的刺激。
味道有点像薄荷的体香,源源不断地钻进青登的鼻孔。
这股芳香是从哪儿传来的?答案不必多言……
天璋院好像在讲解内容很严肃的东西,但青登却听太清,明明天璋院与自己近在咫尺……不,不对。这样的间距不能用“咫尺”来形容,两人现在完全是贴在一起的。
天璋院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彼方传来的。模糊且飘乎。
青登尝成着终结这令人尴尬的局面。
他侧转脑袋,以余光打量身后。
只见天璋院神情庄重,眼神凝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