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将脑袋砍下后,脑袋与躯干须剩一层皮肤相连——这种斩法,被称为“抱首”。
若是将脑袋砍飞出去了,那可是非常严重的工作失误,要挨罚的。
要想漂亮地砍下脑袋,最佳的下刀位置便是后颈椎第三节骨头与第四节骨头的间隙。
为了锤炼刀法,山田浅右卫门一族创造了非常独特的练习方式——将两张榻榻米竖着叠在一起,然后用刀去劈这两张榻榻米的间隙。
这缝隙撑死也就一、两毫米,比刀锋宽不了多少。
要让刀锋精准劈入这点缝隙……难度可想而知!
任凭如何挥刀,只要一出手,那刀锋就定能精准切入榻榻米的缝隙之间——唯有做到这一点,才算是出师。
深厚的家族传承,再加上海量的锻炼机会,使得山田浅右卫门一族的子弟们全都是剑术高强的大剑豪!
他们的刀法全都快得可怕,精准得可怕!对自身力量有着无比精确的把控!
说砍你眉毛,就绝不砍你眼睛。
这么多年来,山田浅右卫门一族到底杀过多少人?
没人能数清。
哪怕按保守论,也至少有数万人!
一个家族,上百年来斩了数万人……称他们为“刽子手家族”,并不为过!
除了“刽子手家族”之外,他们还有着“首切浅右卫门”、“人斩浅右卫门”等名号。
那些犯了错误、不得不切腹谢罪的人,为了让自己死得痛快一点,甚至会特地聘请山田浅右卫门一族的子弟们来给自己介错。
山田浅右卫门一族如今的当家人,名为山田浅右卫门吉利。
当青登还是北番所定町回的同心时,他曾跟这人有过数面之缘。
根据幕府规定,每逢犯人要被处刑时,负责办理此案的与力、同心,都要亲赴行刑现场观摩。
就这样,青登曾在刑场近距离见过山田浅右卫门吉利几面。
对方给青登留下的最深印象……便是“冰冷”。
面无表情,眼神如刀。
机械般移步至犯人的身旁,然后机械般拔刀,接着再机械般挥刀。
出刀之果断、坚决,令人不寒而栗。
仿佛在其眼中,受刑者压根儿就不是活生生的人类,就只是一堆肉块。
可另一方面,其剑术之高强,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
动作行如流水,举重若轻,落刀精准得像用尺子度量过。
那刀锋不多一分、不少一毫地切入后脖颈第三骨节与第四骨节的间隙,斩断脑袋,只留下一层薄如蝉翼、甚至还隐隐透光的肌肤。
明明是用足以削筋断骨的力道去劈砍首级,却还能及时收力,留下一层如此薄的肌肤……
现在想来,依旧让青登惊叹不已。 那一刻,“山田浅右卫门一族名实相副”的想法就深入青登的心。
值得一提的是,“长州三杰”的恩师、尊攘派的精神导师吉田松阴于安政六年(1859)被幕府逮捕后,其首级就是由山田浅右卫门吉利砍下的。
青登本以为在离开北番所后,他就不会再跟这个阴森森的家族有任何来往。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会以这样的方式,跟这个家族的子弟扯上关系!
也罢。
不管怎样,现在要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找到桐生老板,跟他当面对质!
……
……
元治元年(1864),7月25日——
大坂,葫芦屋的总部——
“橘先生,请往这边走。”
青登在旁人的带领下,大步流星地走向屋邸的深处。
不消片刻,一座精美的庭院映入青登眼帘。
“橘君,别来无恙。”
院落的正中央,桐生老板手捧一碗鱼饵,悠哉游哉地往脚边的水池抛洒饵料,喂食池中的锦鲤。
眼见青登来了,他立时换上柔和的微笑。
“前阵子的‘池田屋之战’,我已经听说了。”
“恭喜你啊,又立一大功了。”
说到这,桐生老板一转话锋,换上困惑的口吻:
“值此大战刚毕的关键时候,你应该有许多事情要去忙活吧,为何突然来寻我?”
青登无视其疑问,一边大步向他走去,一边直截了当地说道:
“山田浅右卫门克己。”
此名一出,桐生老板顿时如遭雷击一般,全身一僵,眸中迸出复杂难言的情感。
青登移步至他身侧,直勾勾地紧盯其双眼。
“桐生老板,山田浅右卫门克己究竟是谁?”
桐生老板沉默片刻,随后转过脑袋,四目对视,表情严肃。
“……橘君,你是从哪儿听到这个名字的?”
青登一五一十地将总司等人遭遇般若的详细经过,全盘告知对方。
桐生老板听罢,抿了抿唇——无数情感在其颊间涌动。
青登也不言语,安静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