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煮饺子,自然是杨江波煮熟的饺子。饺子煮熟了捞在碗里、盘里,端到饭桌上,杨大春放过炮竹以后,一家人围坐在炕上的饭桌前,其乐融融的吃着饺子。杨小花把自己碗里的,一个饺子吃完了,把筷子伸到,剩下饺子不多的一个盘子里夹饺子,坐在她身边的母亲,忙拦住她:“小花你别夹那个盘里的饺子吃了,夹别的碗里的吃。”
杨小花抽回了筷子,扭头忽闪着一双聪明、智慧的大眼睛,仰头望着母亲:“妈妈,那个碗里不是还有饺子呢吗?”
景书兰在另一个盘子里,夹起了一个饺子,放在女儿的碗里:“小花,我告上你,大年初一吃的这顿饺子,不能把一个盘子里、一个碗里的饺子,都夹着吃完了。”
杨小花:“妈妈,这是为什么呀?”
景书兰:“小花你知道,夜里个过晌午,我捏(包)饺子,为什么还要剩下点面、剩下点馅吗?”
杨小花摇摇头:“不知道。”
景书兰:“这是因为,夜里个过晌午捏饺子,盆里剩下馅儿、剩下面,跟今儿个吃饺子,哪个碗里、盘子里都剩下六个饺子是一个样的道理,是留下的根儿,证明咱家在这一年里,经常能吃上饺子。”
杨小花:“妈妈,我知道了。”
景书兰:“知道了,就快着吃饺子吧,要不等会该凉了不好吃了。”
杨小花低下头儿,继续吃饺子。
杨大春吃饱了,放下筷子:“妈,我吃饱了,我拾掇外间屋去了。”
景书兰:“不用拾掇了,我都拾掇干净了。”
杨大春:“要不我扫当院去吧”,把炮皮子扫出去。”
景书兰:“今儿个是大年初一,不能扫当院,也不能扫屋里地,不能把财扫的外头去,等赶明儿个初二扫吧。”
杨江波:“大春你等会儿,等我吃饱了饭,我带着你去给,街坊四邻的长辈们拜年去。”
杨大春:“行。”
杨江波:“我带着你在村里,给街坊四邻的长辈们拜完了年以后,你跟大虎、大栓、二栓他们一块儿,想着上场里,给你大伯(指李同)拜个年去。他今儿个不在家,得上场里看场、喂牲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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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大春点点头:“嗯。”
放下杨江波一家人,大年初一吃饺子的事不说了。再说说村里的,另一家这天早晨,吃饺子发生的事儿。
杜柳村、第八生产小分队,喂牲口的伺养员,名叫章福堂,今年五十来岁。因为他自小瞎了一只眼,人长的相貌也是差点劲儿,到现在也没有娶上个媳妇儿。这些个年来,他都是跟着哥哥、嫂子一家人,吃、喝过曰子。
章福堂的哥哥,名叫章福来。
年三十的晚上,章福堂怕年初一的早晨,当误了回家吃饺子,让哥哥、嫂子一家人等着他,午夜十二点多钟,他就起来穿好了衣服,坐在被窝里,弯着腰、低着头儿、眯着眼睛、两只手揣着,等时间回哥哥、嫂子家吃饺子。他一边等着时间,一边想着无奈,委屈求全的往事来。他是越想越委屈,越无可奈何,心里一阵阵发酸。他一直身、一昂头、一睁眼,难为的眼泪“哗”的一下可就流下来了。眼泪流过他的脸庞,流到了下巴颏儿,一滴滴的落在了棉袄上。屋里不是太暖和,透风、冷啊。滴在棉袄上的泪水,不一会就冻在棉袄上成了冰。据说,年三十这天晚上,不光是人生不幸的人,净想些过去的,委屈求全、无可奈何的伤心事儿,就连牲口在这天的晚上也是如此。牲口想的事是,拉车、拉梨,挨打、挨骂干了一年的活儿,受了一年的人气儿,到了大年三十的晚上,人在家里暖暖和和一家子人在一起,高高兴兴的享受着天伦之乐,自己确还和往日里一个样儿,在四面透风的棚里,吃草、挨冻、受罪。牲口想着想着,也会流下痛苦、伤心的眼泪。读者要是不相信,如果家里养着牲口,大年初一的这天旱晨,可以看看牲口的两只眼,是不是湿润的?眼睛下面的皮毛上,是不是还挂着泪水冻成的冰珠哪。
还接着说章福堂:村里传来零星的炮竹响声,他用棉袄的袖筒沾了沾脸上、眼睛上的泪水,慢慢腾腾的爬出了被窝儿。把被褥卷成了卷儿,靠在了后屋的墙上。又把油渍麻花黑、灰、黄色的枕头,压在被褥卷的上面儿,断断续续的咳嗽着,蹭到炕边两只手拄着炕沿下了炕。他先把两只没有穿着袜子的脚,踩在地上的两只棉鞋上,把两只脚穿进鞋筒里,用两只手扶着炕沿儿,腾出一只手来提上一只鞋,倒过另一只手提上另一只鞋。然后、直起身来,咳嗽着走出屋来,走到了牲口棚的门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