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领没直腰儿,用小铁丝叉儿,扒拉着煤渣儿:“你这么大岁数了,都不知道,饿死的是馋人、冻死的是懒人呢?”
靳国珍听说话的声音,又仔细看了看体形,确定是陈领了,他吃惊非小:“呦!你是陈领老姑哇?你你、你怎么这么大冷的天儿,也捡煤核来了?”
陈领:“我比别人多个脑袋呀,还是多条胳膊、多条腿呀?我怎么就不能,捡煤核来了?”
靳国珍:“你你、你哪至于捡煤核啊?我不是听着你说老姑,在咱们全公社里,哪一家的,生活条件都赶不上,你们家的生活条件好。”
陈领:“生活条件儿,不管有多好,永远也得记住,咱们的伟们领袖的教导:艰苦奋斗、勤俭持家。不能坐吃山空!”
靳国珍忽然间,想起来一件事儿。他早听说,陈领为了义务、管、养、教育杨江波、景书兰的一双儿女,冲破了世俗观念,搬到了杨江波家去了。他惋惜地:“唉。”
陈领:“你大起早的,干吗出这个气啊?唉声叹气的。你不知道,一年之吉、在于春,一天之吉、在于晨呢?你有多大的个事儿,值的你这么惋惜、这么发愁哇?”
靳国珍:“老姑,我己个倒是没有,值的惋惜、发愁的事儿。我是替你惋惜、替你发愁哪。”
陈领用小叉除了个,煤球核搁进桶里:“你替我惋惜、发愁什么呀?”
靳国珍:“老姑你说说你,你在己个家里头,放着福不享,好下一个小闺妮家,给人家养着俩小孩儿,吃苦、受罪去?你办的这个事儿,你得把你己个的,一辈子的大事儿,给当误了。到那个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了。”
陈领直起身来,看着靳国珍:“你夜里个后晌,又看巜三国》来吧?去去!你快着上屋里,嗳乎暖乎去吧。”
靳国珍:“唧唧,老姑你怎么,不听我的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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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领:“我要是净听你的劝,非得把俩小孩的,将来美好的前途,给当误了不行。”
靳国珍:“你为了别人家的,俩小孩将来有个,美好的前途,你就不怕把你己个的,将来美好的前途,给当误了哇?”
陈领:“当误了我一个人的,将来的美好前途,我能换来俩小孩的,将来的美好前途,我求之不得、值了。我要是做买卖,也赚大方了。”
靳国珍:“吸、你是怎么想的呀?”
“我就是这么想的。你快着该干嘛干嘛去吧,别在这当误我拾煤球了。”陈领说完弯下腰儿,继续用小叉扒拉着,煤渣捡煤核儿。
靳国珍看了片刻,陈领捡煤核儿:“哎、老姑你别拾了。”
陈领直起身来,看着靳国珍:“干吗呀,这不叫拾了?”
靳国珍:“不是,你把水筲给我吧。”
陈领:“我把水筲给你干吗呀?你还要把我拾的,这几个煤核儿,扣下是怎么着哇?”
靳国珍:“老姑看你说的,这是哪跟哪,挨着的话呀?我的意思是,你把水筲给我,这会趁着一个人都没有。我上院里的煤球堆上,给你除一筲煤球去,你弄的家走就得了。省了你冷冷呵呵的,受这个洋罪了。你就是拾到,赶明儿个一早些,也拾不了一筲底的煤核儿。”
陈领:“就是把我们娘仨,都给冻死了,我也不会干出,损人利已、损害集体利益的事来的。你快着给我,滚的半边子去吧!”
“嘿!我这是好不容易的,想着给佛爷上个供,还正好赶上佛爷,闹肚子窜稀、掉屁股!”靳国珍说完,推起小车儿,往学校的大门口儿,悻悻的走去。
陈领弯下腰儿,接着捡煤核儿。她捡着捡煤核儿,突然觉着右脚尖儿,针扎似的疼了一下儿。她定睛一看,右脚穿着的棉鞋尖儿,冒起了白烟儿。她心里立刻就明白了,棉鞋被炉灰渣里的,火星子给引着了。她急忙走到一边蹲下身,把手里的小铁丝叉儿,扔在地上。脱掉了右脚上穿的棉鞋,用手在地上,抓起一把尘土来,把尘土捂在,棉鞋的冒烟处。揉搓了一会儿,棉鞋上的火星熄灭了。她重新穿上鞋,站起身来一看,天色已经大亮了。她怕当误了给,杨大春兄妹俩做早饭吃,误了他们俩去上学。赶紧拿起小叉儿,走到炉灰渣堆前,提起桶来连小叉一块儿,放进了筐头里。背起筐匆匆忙忙的往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