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茂说:“隔壁宅子张茂朋友的,他不常来住,但里头什么也不缺,这位朋友是宫中太监,官府不会上门盘查,没有比这个地方更安全了。”
简文问道:“这位朋友如何称呼?”
赵秀才用讥讽的口气说:
“就是所谓的八虎之一,名叫张永。”
简文吓一跳,这才知道他们竟来到通远小镇了。
原来他们绕一大圈,简文等人不熟悉路,没想到不知不觉绕进通元小镇。
葛儿一再吩咐简文设法带正德跟八虎见一面,简文担心有负所托,还一直盘算着如何将正德引到通远小镇。
他不动声色说:“如此甚好,就请张大哥带路吧。”
作为正德此行的侍卫长,只要跟正德安危有关,他不必征求正德同意就能自行决断。
正德一听张永的名字,就像碰上久别重逢的故交,心里说不出有多亲切。
从大局出发,他不得不将他们逐出宫,心里却无时无刻想念他们。
倒是蒋老头听到太监就犯疑了,在士大夫眼里,太监虽然掌握天下大半权力,但仍然是贱贷。
他这一犯疑,士大夫气节又回到身上,觉得跟太监搞到一块儿有辱身份。
可他心里虽然这样想,却没有说出来,毕竟士大夫气节对他来说已经是奢侈品了。
他到房间叫出女儿,余姑娘和几个女客见他们要走,跟着出来送送他们。
正德一见余姑娘就上前套近乎:“余姑娘好!”
不料余姑娘用眼睛狠剜他一下,脸涨得通红,也不吭声,嘴巴就撅得老高,脸也扭到一边去。
看来她对正德趁她昏迷摸她的脸仍耿耿于怀。
正德老大讨个没趣,心里怅然若失,恋恋不舍随着张茂来到张永的宅子。
他一到张宅大门前就健步如飞,旁若无人直蹿进去。
两旁家丁上前盘问,让如狼似虎的侍卫横刀挡住,吓得钉在原地不敢作声。
张茂一见这架子吃惊不小,他猜不出当今世上谁敢横冲直撞闯入太监家中。
他知道正德肯定不是木客。
正德回头让众人待在门处,招呼简文说:
“咱俩悄悄进去,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张永很少来住,一切从简,院子里见不到一个下人。
两人走进院子,听到从内宅隐隐传来哭声。
正德嘟嚷道:“也就是将他们逐出宫,还没有作出处置,这些人就心怀不满了。”
进了门厅,许多公鸭嗓子扯开喉咙凑在一块儿哭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真切了。正德禁不住恼道:
“老子还没有驾崩,他们这是嚎什么呢!”
他没有走进去,而是站在门厅向里张望。
一会儿有个公鸭嗓子道:“张兄,你爹打也让你打了,这父子还是认了吧。都活到这份上了,别再让人添闲话。”
张永哭道:“谷兄,那年我才十一岁,为着几两银子他就狠心将亲生骨肉推进火坑,三十年来没有一句问寒问暖的话,眼见咱们有点起色,这才上门认亲,算什么父子呀。”
张永称作“谷兄”的是八虎之一谷大用。
“就当咱们命苦吧。拿万岁爷来说,他这会儿不喜欢咱们,不知道什么地方惹他不高兴,可他是君父,咱一点也不能怨他,他气消了,自然还要认我们这些奴才。父子也是一个理,哪有不认亲生父亲的?”
八虎除了刘瑾有张文冕指点,知道正德不仅不要他们,可能还会拿他们问罪,其他七人都蒙在鼓里。
张文冕不让刘瑾告诉他们。少一人知道就多一份安全。
刘瑾对他言听计从,从不跟其他成员说明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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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七虎认为他们没有什么大恶,向正德捞好处大大阻挠左班官变革,他们看不到的也体会不到。
他们以为从正德身上捞好处是天经地义的事,得势的内官都是这么发起来的,就像祖宗定的规矩那样自然而然,没什么大不了的。
左班官的矛头对准他们,也没什么大不了,内官注定要让左班官弹劾,也是天经地义的。
因为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张永说:“万岁爷是咱们的再生父母,父母责打孩子理所当然。那老头子算什么呢?生下我而已,却也断送我的一生,扯平了。”
正德想,既然扯平了,为何还打自己的父亲呢?这样一想就知道张永不是不明白道理,是不要他爹了。
那伙太监哭一阵子,劝告张永一阵子。
正德猛然觉到门厅里静悄悄的。
他四下里一看,见一个鲜血淋漓的老头躺在墙角,脸色蜡黄,眼睛虚闭。
正德一看他,他就开始高一声低一声呻吟起来。
正德吓一大跳,心想,如果这老头是张永的父亲,张永的手段也太毒辣了。
他见旁边有一扇门,就拉着简文的袖子,悄悄说:
“咱们躲到那里面,看看他们演什么戏。”
两人走进那扇门,恰好有个家丁过来查看老头的伤。
“老太爷没事吧?”
老头眼睛睁开一条缝,顽皮一笑,没有回答,却呻吟得更大声了。正德有点纳闷。
过一会儿,张永和几个太监来到门厅。
正德见除张永和谷大用外,刘瑾、高凤、罗祥、魏彬、丘聚、马永成这些八虎成员也都来了。
他不知道他们在这儿聚会,专门为着见他一面。
张永的爹只是凑巧找上门,正德还以为他们听说张永的爹来了,上门探望。
张永三十几年后又看到爹,一刹那动了父子天性,便伏在他父亲身上放声大哭。
那伙太监又跟着嚎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