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沿着解放北路西侧向北走,没走多远周军便在路口一个卖烧鸡的小店外卖窗口站定,周军用刚偷到的钱买了只烧鸡,烧鸡拎在手里便向联胜巷内走去。前方与联胜巷相连的是一条叫联丰巷的死路,何卓奎便不慌不忙的跟在他身后,可就在拐弯转入联丰巷时,眼前的一幕让何卓奎彻底愣住了。只见周军捧着刚买的烧鸡,蹲在一个小女孩儿面前,小女孩儿坐在路边的两个叠落的沙袋上,女孩儿用食指和中指掐下了一小块鸡皮放进嘴里,周军笑骂女孩小傻瓜,边骂边抬手撕下整个鸡腿递到女孩儿嘴边,女孩儿先是张嘴咬住鸡腿后才抬手接过,看着女孩儿开始大口啃鸡腿,周军开心的哈哈大笑,女孩儿这时已经满脸是油也跟着傻笑起来。
何卓奎楞在原地看了很久,直到李冰挥着满是油的双手对周军说:“军哥,冰冰吃饱了”的时候。何卓奎挺身直了直腰杆,抬起左手要去整整帽子,可左手却只抓到空气,这才让他想起今天穿的一身便装。何卓奎才快步来到李冰二人身侧,蹲下将李冰抱在怀里。于是何卓奎一手抱着不停捶打他的李冰,一手抓着周军的胳膊,大步朝彩屯派出所方向走去。一路上何卓奎没说一句话,任凭李冰在他怀里捶打、叫嚷,李冰的指甲还在他的脖子上划出了两条血印。就在看到不远处彩屯派出所那栋小楼的时候,何卓奎停下了脚步,扭头对周军道:“你叫什么名字?”。
“周军”。
“在火车站那边儿做活是吧?”。
“是”。
“这么多天都是你照顾她?”。
“嗯”。
“那烧鸡我也吃过,挺好吃的。”,说完他便松开了抓着周军胳膊的手,抱着李冰继续向彩屯派出所走去。
后来据周军自己讲,当时完全懵了,不知道何卓奎这是个什么意思,他竟然站在原地好半天不敢动地方,直到看着何卓奎进了彩屯派出所,回过神的他才转身跑了。
那之后的四、五天时间里,周军都是在火车站前广场路边坐着,除了东张西望、什么都没干。饿了就去吃饭,吃完饭就到路边坐着;困了就回到刘广财那睡觉,睡醒了就又到路边坐着。期间应该还去给刘广财买过打过一次酒、买过一块酱猪头肉。1983年严打开始后,刘广财便不在去火车站那边偷东西了,甚至周军都不知道刘广财是不是还继续做小偷,但似乎刘广财手头的钱确是源源不断的。于是周军就骗他,说这两天火车站那多了好几个穿便衣的警察,所以这两天他什么都没干。那几天除了买酒、买肉的钱,刘广财还给过周军两次钱,一次是说最近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了让周军去给自己买两件衣服;另一次是说他没事干可以去家不远的游戏厅玩玩游戏机,但“兔子不吃窝边草”的规矩不能破。周军拿了钱既没有去买新衣服,也没去游戏厅玩,他还是每天在火车站前广场路边坐着,到是有天中午他买了只烧鸡,自己一个人坐在路边把烧鸡啃了个干干净净。
就在周军啃完了整只烧鸡正噎得打嗝的时候,何卓奎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何卓奎笑着看他道:“你这么喜欢吃烧鸡?下次我请你吃烧鸡。”。据何卓奎回忆,看到他之后周军当时就懵逼了,胳膊架在膝盖上两只满是油的手伸在半空,楞在那好半天都不知道说什么。他从衣服口袋里翻了好半天才找出张没什么用的纸,塞到周军手里让他擦手用。就在周军擦手的时候,何卓奎用少有的温声对他说:“前天儿童福利院接收了李冰,在那李冰吃得好、住的好,还可以继续读书学习,那还有不少小朋友可以跟李冰一起玩。你要是想李冰了可以到彩屯派出所找我,我带你去看她、找她玩。我也会经常去看她,买漂亮衣服送给她,她过生日我还会买蛋糕去给她过生日,到时候我来请你一起去给她过生日。”。周军一言不发,只是愣愣的看着何卓奎,听何卓奎说。“李冰还告诉我你们拜把子了,说你是大哥,她是小妹。还说你们拜把子没像电视里那样喝酒,你们喝的是汽水,整瓶干的。”。见周军还是愣在那,何卓奎便没再继续说,两人沉默着在路边坐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何卓奎说话了:“我叫何卓奎,你可以叫我何叔,以后有事可以随时到彩屯派出所找我。”,说完他起身摸了摸周军的头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