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若将月皎的事说给君屿听了,有些颓败:“估计我有心理建设,所以不紧张。”
君屿的眸色沉了沉,一如窗外的夜色,晦暗不明,仿佛自己方才的心跳是个笑话。
他未说话,君若却像下了决心似的,说:“那就赴险吧!”
夜色中,沧墟西南角一处荒废的旧宅里有火光隐现。
君若盘腿坐在二楼的楼梯旁,看着火点燃老旧的木头,火舌缭乱,噼里啪啦声令人心悸,不知是烈火在咆哮还是木头在哀嚎。
大片大片浓重的烟尘从着火点升起,和君若抢夺氧气。
涅盘真火来势汹汹,不过是须臾之间,整个一楼便被灼热的火焰与浓重的烟尘包围,热浪让空气都变得扭曲。
火舌蜿蜒着缠上楼梯,像淬了毒的藤蔓,又像贪婪的的毒蛇,要将一切都吞噬干净。
君若抱着双膝,想到了那一世。
那一世,她一出生就是个跛子,阿妈也因为她难产而死,她是在阿爸的草篓里长大的,自打记事起,阿爸就背着她进山打猎。
在君若七岁那年,阿爸的草篓子已经装不下她了,她听隔壁大娘说:“你一个男人,带这个女娃娃终究不方便,眼瞅着越来越大,你得避避嫌。”
当晚,君若把自己塞进了阿爸的草篓。好不容易塞进去的,竹片子刮得生疼。
阿爸怕伤着她,拆了草篓,才把她抱出来。
君若抱着阿爸的脖子撒娇:“阿爸,草篓子还能装下我。”
她没看见,那个坚毅憨厚的男子红了眼。
第二日,隔壁大娘领了一个膀大腰圆的女人,那女人长了一双吊梢眼,颧骨高高凸起,像后山凸出来的岩块。
那女人一开口,十里八乡都得捂耳朵。君若躲在阿爸身后,捂着耳朵,什么都没听清,那女人却留了下来。
那是个坏女人,她总是扯着君若甩来甩去,有时候是耳朵,有时候是手臂,有时候是头发。手臂好一些,没耳朵和头发那么疼。
那个女人每次一边吼着:“你这个杀千刀的死残废。”一边扑过来。
每每这个时候,君若就祈祷:“扯我手臂吧,扯我手臂吧......”
君若最喜欢雨天,阿爸不进山,就不用挨骂挨打,还不用饿肚子。
在君若八岁那年,家里添了个妹妹,一家的收入都系在阿爸身上,是以阿爸上山就更勤了。
还记得那一日,阿爸和往常一样上山了,他说给君若带山里的刺梅果,还拉了勾。
阿爸刚走,那个女人就上来扯君若的手臂。君若在心里暗暗高兴,今天运气真好呀,她扯的是手臂。
那个女人扯着君若走了很远的路,她跛了一只脚,走不快,被那个女人拖着,草鞋掉了一只,你急得大喊,那个女人都没停下。
君若回头看着那只阿爸编的草鞋,心想,等回来的时候再捡回来吧。
但君若再也没能回来,她的手臂被一只又一只手扯来扯去,那些人扯着君若走了很远很远的路,远得没人听说过刺梅果,远得再也捡不回那只草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