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的时候,已经供水了,我们留在那边的乡亲们都先赶回去了,大有叔、五蹲叔!你们还不赶紧回地里看着去!”
“重娃子,可不待糊弄你叔的!”李大有有些不大相信的道。
五蹲也一脸不信的说:“就水站那些人,能有那么好心?”
“无缘无故的,我骗你们做啥子吗!到底放没放水,你们回去看了不就知道了!杨三可是老早就跑回去了,当然了,你们要是觉得我是糊弄你们的,不相信,那你们也可以慢慢走回去嘛!”
“反正到时候地里的麦苗要是撑死了!也不是我家的!”王重开玩笑似的笑着道。
看着王重脸上的笑容,李大有和五蹲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道。
“对对对!回去看了不就知道了。”
“走走走,赶紧回,赶紧回!”五蹲哪还有心思慢慢悠悠的往回走,立马扯开腿,撒丫子就跑了。
这一刻,乡亲们脑子里再也装不下其他,只剩下自家地里的那些麦子了,都跟在五蹲后边一股脑的往回跑。
“重娃子,得福,我们先走了!”李大有跑之前还不忘和两人打声招呼。
“大有叔,跑慢点,别摔了!”王重笑着和李大有开玩笑道。
李大有根本没带搭理王重的,脑子里也只剩下他地里那些麦苗,耳朵里哪儿还听得进去话。
“到底咋回事,我们这边刚刚和市里的大领导说完,怎么水站那边又突然冒出一个雷科长,还肯供水了?”眼看着十几个乡亲都跑了,得福疑惑的问王重。
王重道:“也没啥,我们和水站的人讲了讲道理,告诉他们那些个端铁饭碗的,我们虽然是移民吊庄过来的,但也不会任人捏扁搓圆面团子,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更何况我们那一大群五大三粗的糙汉子。”
马得福脸色不怎么好看,有些不敢想象:“你们跟人家说啥了?那个雷科长又是怎么回事?”
“真没说话,就一些不怎么好听的话!”
“至于这个雷科长。”王重嗤笑着道:“这位雷科长可是个难得的好官,看不惯那个姓陈的站长滥用职权,作威作福,日弄我们老百姓,主动让水站的工作人员开闸供水,我看他那个意思,好像还打算向上面领导举报那个姓陈的站长,收了钱不办事,说好的话不算话,糊弄老百姓,耽搁春灌。”
马得福始料未及,瞪大眼睛,瞳孔皱缩,颇为震惊的看着王重,脑子还有些没转过弯来:“你这话啥意思?”
“哦,对了!到时候估计还要麻烦你这个代理村书记帮帮忙!”王重忽然想起什么,补充道。
“帮忙?要我帮什么忙?”得福皱着眉头,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王重道:“当然是写实名举报信了,人家雷科长豁出去得罪那个姓陈的站长也要帮我们供水,我们难道坐视不管?等那个狗日的站长回去了找他麻烦?”
“举报信?”得福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人家是水站的站长,我们些啥子举报信吗,要是得罪了人家,以后不给我们供水了可咋办。”
“不给我们供水?”王重不屑的道:“他敢!”
随即又淡淡的道:“等春灌完了,我写一个举报信,我们金滩村所有乡亲,但凡是十八岁以上的,在家的,都在上面签上字,盖手印,把信交上去,我就不信,没有人能治得了那个姓陈的。”
“王重,你别冲动,水站既然已经把水给供了,我们没必要再把事情给闹大了!”马得福激动的快步上前一把抓住王重的手。
王重也没挣扎,任他抓着:“这不叫闹大,这叫行使我们本身的权利。”
“我就问你,当初你和张主任为了动员乡亲们来这里吊庄,费了多少力气,花了多少时间,一年到头,我都没见你和张主任歇过几天。”
“现在好了,移民吊庄工程都还在进行中呢,就出了这么个事儿,你说说,要是这件事情不处理好,你们以后还怎么动员西海固的乡亲们来这里吊庄?”
“连给地里浇个水,都要被刁难,还要费劲巴拉的跑去找大领导,让大领导帮忙解决问题,那些还没有过来的乡亲们,要是听说了这事儿,他们还敢过来吊庄吗?他们还会信你们说的拿什么塞上江南的未来吗?”
马得福神色焦急的道:“这就是个例而已,回去我就跟区长他们反映,像这次这种事情,我保证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
王重看着马得福,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得福啊,你是开发区办公室的工作人员,你和领导们说得上话,可我们这些老百姓呢?”
“我知道,你和张主任,县里的领导,还有开发区办公室的工作人员,还有闽省扶贫组的吴主任,还有陈金山陈县长,你们这些领导,都是一心为了老百姓办事,都是想让乡亲们早点过上好日子。”
“可你敢说像这个狗日的姓陈的站长这样的人就这一个吗?”
面对王重的发问,马得福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他有心争辩,奈何现实却剥夺了他争辩的底气。
马得福甚至在王重那坦荡磊落的眼神当中,溃败下来,低下头,错过王重的目光。
“我就是想告诉那些个喜欢短腔摆调,滥用职权,任凭个人喜好肆意妄为的人,我们虽然只是最普通的老百姓,可我们也不是任人揉捏的面团,我也相信,像这么些个人渣,只是零星的几个害群之马,我更加相信,国家一定会秉公处理,还我们一个公道,给我们一个答复的。”
听着王重让自己振聋发聩的话,马得福久久不语。
王重忽然抬手拍了拍马得福的肩膀,有感而发啊:“但是得福,我们不能让一两颗老鼠屎,坏了吊庄移民的这锅好粥啊!”
听了这话,马得福陡然抬眼看着王重,嘴巴张了张,却没吐出半个字来。
王重见状,继续道:“我们不仅仅要考虑利害,更要权衡轻重。”
“有句老话说得好:两相其害取其轻,相比于移民吊庄这件关系到成千上万个生活在山沟沟里的穷苦人家的未来的大事,一两个像这样的害群之马,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你说说,要是这次没有这个现场会,大领导们都不在,要是没有那个挺身而出的雷科长,你觉得自己能说动那个狗日的姓陈的站长吗?”
“乡亲们地里的麦苗都快干死了,别说是耽搁一天了,你就是多耽搁一个小时,一分钟,都不知道有多少颗麦苗再也救不回来了。
要是这回春灌晚了,乡亲们的损失算谁的?算水站的?算那个姓陈的站长的?还是算国家的?”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马得福终于再也沉默不下去了,“我答应你就是了!”
王重咧嘴一笑,说道:“要不这个举报信就由你来写,你如实的把这次事情的始末写到信里去,我怕要是我写的话,多少会带一些主观的意愿进去。”
“至于乡亲们那边,大家要是知道是举报那个姓陈的站长的话,我相信大家都会很乐意在上面签字按手印的。”
马得福:“·······”
虽然有点不那么好听,但马得福心里也清楚,王重说的是事实。
另一头,那位对马得福颇为青睐的青铜峡市的市~长,第一时间,就让水利局长解决这件事情,一定要在最快的时间内让老百姓们的地里浇上水。
水利局长抓着陈站长就是一顿训斥,然后当着市长的面,打通了水站的电话。
几句话之后,水利局长当即色变,对着话筒故意提高了声音,大声说道:“好!你做的好,能够当机立断,就是好样的,我表扬你还来不及,处罚你干嘛!”
“怎么了?”市长皱着眉头,看着一脸喜色的水利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