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浚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沉吟片刻后,想起王重带来的那份圣旨,不由得心中一颤,抬眼看着王重,道:“子厚小小年纪,便能有如此魄力,陈某痴长子厚这么多年月,又岂能甘于子厚之后!”
陈浚出身大族,家境优渥,乃是正正经经的二甲进士出身,才学兼备,外放多年,历任多地,才爬到了如今的位置,深知升迁之难,而且现如今的陈浚,已近天命之年,都说人到七十古来稀,能活到花甲的又能有几个?
若是没有大的功绩,陈浚这辈子,能够三品荣休,那就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多谢明公支持!”王重脸上露出笑容,起身走到陈俊身前,躬身拱手深深一礼。
知州和通判都已经联合起来,整个泉州,自然都不会再有异样的声音。
二月二十四日,泉州湾内,济海造船厂正式动工,同时,济海商号的第一批两大艘海船,在漕帮的护卫和当地招募的船员水手的驱弛之下,拿着王重提供的海图,开始了第一次南下航运,盛维留在了泉州,总览大局,而长松则随船南下,直奔南阳而去。
可随着时间推移,一个问题也逐渐摆到了王重和陈浚的面前,那就是春耕。
春耕到来,百姓们要忙着春耕播种,进入农忙时节,不管州衙的政策如何变幻,但耕种始终是重中之重,因为此时的大宋,还是一个以农业为主的国家。
还是陈浚亲赴北边的兴化军,调来两营人马,驻守泉州湾的同时,负责码头港口的一干修建工作,当然,一应开始皆由泉州承担。
时间来到三月,早在二月涨潮时就开始引水入库的盐场,也正式开始晒盐,刚刚招募来的盐工们虽然已经提前接受了理论方面的培训,但真到了实操阶段,还是有些抓瞎,王重只能亲自上阵,指挥众人晒盐。
入库的海水已经经过蒸发、沉淀、过滤、升华,已经祛除了海水中绝大多数杂质,使卤水达到饱和状态,但这还仅仅只是开始,真正的奇妙之处,还在于接下来晒盐的步骤。
三月十二日,陈浚被请到了盐场。
上午,旭日东升,海风徐徐,看着盐田底部,那一层结晶出来的洁白如雪的盐粒,陈浚终于动容,满脸惊愕。
盐粒扑在池底,上方还有一层不浅的海水,如此现象,着实超出了陈浚的认知。
王重一声令下,早已准备多时的盐工们,拿着特制的工具,赤脚站在盐田一侧,将盐田中析出的海盐结晶推至另外一端,进行堆积。
眼瞅着一座座好似白雪般的盐粒堆积而出的小雪山,陈浚忍不住好奇,走了过去。
“这真是海水晒出来的盐?”陈浚蹲下身子,捻起一小撮,放入掌心之中,盐粒洁白,颗粒较大,并不细腻,粒粒分明,撤军如观掌纹般细细观察一阵之后,抬手径直将盐粒倒入口中,忍不住等瞪大了眼睛,瞳孔皱缩。
“明公觉得此盐如何?”跟在陈浚身后的王重笑着问道。
陈浚起身,看着王重,忽然拱手一礼:“子厚果真大才,如此妙法,闻所未闻,此盐一出,泉州,富矣!”
王重自然不能让陈浚给他行礼,赶忙伸手扶住,说道:“明公荣禀,此乃盐粒结晶,还得经过一番处理,才是我们平时所用的食盐!”
“不知该如何处理?”陈浚也顾不上和王重客套了,当即便好奇的追问道。
王重却神秘一笑,说道:“明公自己去看,岂非胜过下官的万语千言!”
“不错不错!”陈浚脸上也露出笑容,一把抓着王重的手道:“走走走,咱们赶紧去!”
晚上,第一次晒盐的结果也统计出来了,晒盐田共有二十四亩,共计出盐一万余斤。
现如今市面上盐价从三十文到百文不等,似盐场晒出的这批盐的品质,几乎和市面上最上乘的青盐相当,若是以百文的价格出售,那就是一百万钱,一千贯的收益。
当然了,价格自然不能这么算,盐商们自然也要赚钱。
看到这个数字,饶是陈浚也不住目瞪口呆,只七八日的功夫,便有将近千贯的收益,若长此以往,再将晒盐场的规模扩大,将王重选定的那几处适合建盐场的滩涂悉数建成,那时的情形,陈浚甚至有些不敢想象。
陈浚激动的抓着王重的手道:“子厚,你看定的那几个地方,咱们立马动工,兴建盐场······”
王重被陈浚说的苦笑不得,当即道:“盐场自然要建,但不是现在!”
“为何?”陈浚不解的问。
王重道:“首先,晒盐的工序十分繁复,咱们现在连个熟练的盐工都没有,时时刻刻都得我在旁边盯着,连我那几个一直跟在我身边学生都还没熟悉,更何况是寻常盐工!”
“子厚的意思是?”陈浚问道。
“咱们还是稳妥些,先将这个盐场扩大,再多招些盐工,先让这批盐工熟悉晒盐的每一个步骤,每一个流程,待他们技艺娴熟之后,咱们再到其余那几个合适的地方兴建盐场,让这些老盐工再去带新招收的盐工。”
陈浚听了也冷静下来了,不住点头道:“子厚所言极是,方才是我冲动了!”
王重笑着道:“盐务乃是国之基石,明公一心为了朝廷,为了百姓,一时之间情绪难免激动,下官钦佩还来不及!”
“哈哈哈!”陈浚看着王重,忍不住捋着胡须哈哈笑了起来:“那便听子厚的,咱们一步一步的来!”
“明公英明!”王重拱手道。
翌日一大清早,带着王重亲笔连夜所书的奏折,并两罐海盐的信使,便自泉州湾一路乘船北上,直奔东京而去。
晒盐场已经出了结果,第一时间自然要奏报嘉佑帝,这可是妥妥的政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