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重道:“若能改两税法,将各州县的田赋、徭役以及其他杂征总为一条,合并征收银钱,按亩折算缴纳,如此一来,大大简化了税制,方便征收税款,同时亦使地方官员难于作弊,减少贪墨,进一步的增加财政收入。”
顾二问道:“可若是将徭役与田赋和杂征合并,各州县修筑河堤、官道、灌渠等又该如何是好?”
王重道:“各州县府库有了银钱,便可似我在泉州那般,许以工钱,雇佣百姓为工,百姓应召与否,全凭自愿!”
顾二捏着下巴,微微颔首道:“听着倒是可行。”
王重说的,乃是明朝时在嘉靖朝确立的‘一条鞭’法,此法承上启下,上承自唐时开始的两税法,下启后世满清雍正时期的摊丁入亩、火耗归公,官绅一体纳粮纳粮。
虽说‘一条鞭’法利弊皆存,但相对于这个时期而言,却是一种难得的进步。
二人就这么一边吃酒,一边讨论起来,不过大多都是顾二问,王重解释。
时间就在不知不觉间悄然流逝。
翌日,王重一大清早便去了吏部,等了没多久,宫里就来了消息,嘉佑帝要召见王重。
王重跟着内侍一路走到御书房,见到了正在批阅奏折的嘉佑帝,一身月白龙纹锦袍,须发银白,肉眼都能看出,较之几年前,嘉佑帝又苍老了不少。
一番常规的行礼拜见后,嘉佑帝笑着说道:“这几年泉州的财赋一年胜过一年,爱卿功不可没啊!”
王重不卑不亢的道:“臣只不过是尽了微臣该尽的本分,泉州能有现在的光景,是因为陛下贤明,我朝开放海贸,鼓励商人出海贸易,再者是因泉州的地理位置本身就十分优越,又有泉州湾这等天然港口,过往的海商,自然愿意在泉州湾停留休整。”
嘉佑帝愈发高兴,说道:“爱卿过谦了,爱卿去泉州之前,泉州知州换了一任又一任,却没有一人能够像爱卿这样,不过短短几年功夫,就让泉州发生这么大的变化,财赋一年胜过一年。
朕虽久在这深宫大内,却也没少听人议论爱卿和泉州这几年的变化,根据户部和吏部那边的统计,这几年里,仅晋江、南安两县的人口,就增加了三千多户,近十万人?”
“回陛下!”王重拱手道:“是三千两百四十二户,十万六千四百八十四人,其中,有自山中吸引来的山民,有自泉州其余各县迁徙而来的百姓,也有自发从左近州县搬迁而来的流民,还有些是商贾、匠人。”
“三千两百四十二户,十万六千四百八十四人,爱卿当真是给了朕一个惊喜啊!”嘉佑帝感慨着道。
“全赖陛下圣明,朝中、泉州上下一干同僚齐心协力,百姓支持,才有这般景象!”王重仍旧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
嘉佑帝道:“朕记得,爱卿上次送来的奏折里头提到,想让朝廷在泉州增设市舶司?”
王重道:“福建路境内山多田少,在民间素来便有八山一水一分田的说法,虽然能够修建梯田,但适合开垦的地方着实不多,若是只发展农桑的话,难有建树,唯有另辟蹊径,借助海贸的便利,方能见成效。”
嘉佑帝道:“可泉州既不产瓷器、亦不产绸缎,水陆交通也不算便利,至于海路,北有杭州、明州两处市舶司,南有广州市舶司,分别可与东海、南海诸国贸易,再在泉州兴建市舶司,会不会有些画蛇添足了?”
王重道:“回陛下,其实不论是杭州还是明州,与广州相去至少有千里之遥,中间州县何止数百,仅仅福建一路,便有六州、二军、四十七县,更遑论与闽地接壤的州县,若是能在泉州增设市舶司,勾连海陆,使海外的货物,能够更进一步的销入内陆,只要有货物流通,便有利润,朝廷便能自中收取赋税。”
“况且闽地山多,盛产茶叶,而今已经建成投入使用的晒盐场已有七个,每月平均能产出精盐数十万斤,光是盐、茶两项,便能为闽地,为朝廷带来巨额的赋税!”
“爱卿的意思是,将泉州盐场出产的海盐,售往海外?”嘉佑帝有些诧异的问道。
王重道:“陛下圣明,臣正是这个意思,而今晒盐之法,已逐渐在沿海地区普及,沿海各州县纷纷设立盐场,又有井盐、湖盐,食盐产量已经大大提升,日后还会越来越多,盐价也只会越来越低,但晒盐之法,乃我朝新创,他国未必会有,若能将盐贩至东海乃至南海诸国,定能带来巨大利润。
而且如今江南等地,纺纱机、织布机已然遍布各地,大大降低了纺纱织布的成本,提高了产量,而且近几年出海贸易的商人也越来越多,仅仅只是泉州一地,去岁出海的商人便超过千人,只杭州、明州、广州三处市舶司已经供不应求!”
最最主要的,还是不论杭州还是明州,亦或者广州,距离闽地都不算近,闽地山多地少,不适合耕种,想要发展起来,只有通过经商,出海贸易。
嘉佑帝已经被王重说的动心了,“增设市舶司不是小事,朕得和诸公商议之后,再做决断。”
“陛下圣明!”
嘉佑帝又问了不少王重在泉州时的经历,和同僚们相处的是否融洽,没一会儿,就让王重离开了。
自皇宫出来之后,王重先去了吏部,嘉佑帝召见是嘉佑帝召见,述职还是得去吏部。
王重也没急着去盛家,而是先让余初二将自己的拜帖送过去,翌日清晨,王重才带着备好的礼物登门。
盛维并不在家,接待王重的自然就成了长柏,长柏领着王重见过王氏之后,这也是因着王重和明兰定了亲,王氏怎么说都是明兰的嫡母,于情于理,王重登门了都该亲自去拜会请安,不然的话,王重一个外男,还真不好拜见王氏。
见完王氏,长柏就拉着王重径直去了寿安堂。
“仲怀跟你也就是前后脚,他回到东京没两日,你就到了!”长柏和王重并肩走着,脸上挂着微笑。
“前日已经与仲怀见过了,还秉烛夜谈,聊了许久!”王重道。
长柏犹豫了一下,问道:“那仲怀的家眷,子厚可见过了?”
王重道:“昨日晚间已经见过了,蓉姐儿乖巧,昌哥儿听话,都很可爱!”
长柏道:“也是,仲怀在甜水巷那院子,就在你家隔壁,没成想仲怀回了东京,竟和你成了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