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梁辅臣的称赞,赵俊臣却是苦笑摇头,说道:“晚辈想出这般计划,也全都是被逼的!梁阁老您也知道朝廷国库的目前窘状,存粮早就已经见底了,若是今后再有灾情出现,朝廷已是完全无力拿出粮草赈济灾民,到时候必然会生出大事,晚辈身为户部尚书,也是罪责难逃……
时至今日,晚辈为了积蓄粮草,早已经是使尽了浑身解数、用尽了一切手段,而河套地区拥有黄河三面环绕的优良环境,水草丰美、冬暖夏凉,不仅是宜于畜牧,也是农耕良土,可以很大程度上缓解朝廷的缺粮困境,自然也就被晚辈盯上了!
更何况,河套地区的战略位置也是极为重要,乃是中原王朝的历代必争的战略要地,一旦是朝廷收复了河套地区,蒙古各部就不能随意劫掠陕甘百姓,陕甘百姓也就可以安心留在后方耕种粮食,这也同样可以缓解朝廷的缺粮困境……
总而言之,晚辈又哪里有什么长远眼光,一切都是被粮食给逼的!”
说完,赵俊臣又是连连摇头叹息。
听到赵俊臣这般半真半假的解释之后,梁辅臣却是愈加赞叹,道:“无论如何,收复河套之事一旦办成,必将是功在千秋,赵大人也必将是居功至伟!”
接下来,赵俊臣与梁辅臣又详细商议了一些细节问题,在许多问题上皆是达成了共识,许多想法与判断也是完全一致,计划之中某些有违朝廷规矩的地方,两人也愿意共同承担,一时间竟是有些志同道合的意思。
梁辅臣也是手段高明、眼光长远之辈,他的经验丰富更还要胜过赵俊臣许多,两人经过了一番讨论之后,收复河套的计划也就愈加完善了起来。
等到两人讨论暂时告一段落之后,时间已是夜晚亥时。
赵俊臣与梁辅臣的身体状况皆是不大好,这个时候也皆是深感疲乏,于是赵俊臣就知趣的主动告辞离开了。
梁辅臣并未挽留,只是邀请赵俊臣明天继续讨论,赵俊臣也是欣然同意。
*
却说,赵俊臣离开了总督府正堂之后,就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迈步行走之间,赵俊臣的表情间满是思索之态。
等到赵俊臣走到了自己房间门前之际,好似是想明白了什么,轻声说道:“原来如此!”
赵俊臣自从见到了梁辅臣之后,就总是觉得梁辅臣身上有某些地方不大对劲,但究竟是哪些地方不对劲,赵俊臣却是迟迟都无法探究明白。
如今,赵俊臣告别了梁辅臣之后,终于有了独自安静思索的机会,也终于找了梁辅臣身上的蹊跷之处!
赵俊臣当初第一次见到梁辅臣之后,他印象最为深刻的事情,就是梁辅臣从来都不会自称“老夫”或者“本阁”,而只是简简单单的以“我”来自称,相较于庙堂上另外几位阁老无时无刻都在突显自己的做派,可谓是截然迥异!
若是自称“老夫”,就隐隐有着显摆自己资历的意思,若是自称“本阁”,却是暗中利用自身地位压人,但梁辅臣只是简简单单的自称为“我”,既没有显摆资历,也没有以势压人,则是展现了梁辅臣对于自己能力的极度自信,以及他的务实作派。
但如今再次见到梁辅臣之后,梁辅臣的自称却已是悄然间换成了“老夫”二字。
这般变化,可谓是意味深长。
“也就是说,梁辅臣经历了马匪绑架的事情之后,又见到我如今正是风头正盛,已是失去了依靠自身能力压制于我的信心了吗?这倒也是事实,目前的局势之下,他在陕甘境内也唯有自身资历能够压我一头了……这也就意味着,今后若是我态度强硬一些的话,他在许多事情上都会选择暂时让步……所以,许多手段也就可以使用了!”
*
而就在赵俊臣思考着梁辅臣的变化之际,梁辅臣也正在回想着自己与赵俊臣的这场谈话。
沉思良久之后,梁辅臣缓缓自语道:“赵俊臣的心性手段,已是越来越高明了!只看他的所作所为,倒也称得上是当朝之柱臣,尤其是他的锐意进取之意,不仅是敢于引敌深入、一口气全歼蒙古联军,如今更还构想着收复河套之事……这般魄力,我也是差之远矣!……此子,我不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