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何宇的询问,西门盛显然是早已猜到,立刻答道:“还请兄长安心,我离开辽阳之前,已经派人打探过建州女真那边的动静,他们这个时候依然是全力应付境内灾荒,兵力也相对分散,并无侵犯之意,而且我也详细布置了辽阳、沈阳、抚顺这三座重镇的防务,所以只要我没有离开太久时间,防务之事也不会出现太大纰漏。”
顿了顿后,西门盛又解释道:“至于我这次没有事先通报兄长就匆匆赶来胡家庄,也是另有隐情!
前些日子,赵俊臣的信使突然赶到辽阳见我,说他被西路边军屠害百姓之事吓出了一场重病,还说他想要与辽东镇各路主将相见,趁机商讨今后几年的辽饷分配之事,又说什么他有办法提升辽东北路每年所分配的钱粮物资,并且还限定了具体时间,若是我没能赶在限定时间之前抵达胡家庄与他相见,辽饷分配之事也就没有我说话的份了!”
说到这里,西门盛无奈摇头,继续说道:“因为时间紧促的关系,再加上我当时猜测兄长你必然已经离开了锦州城、同样赶来胡家庄与赵俊臣相见,无法稳定联系,自然是没有机会通报兄长,只能是被迫擅离职守、匆匆动身赶来此处。”
听到西门盛的解释,何宇顿时是眉头一皱,表情愈发阴鸷,忍不住冷哼一声,显然是恼恨于赵俊臣的手段。
随后,相貌气质有些文雅阴柔的中路参将李泽荷,忍不住开口评价道:“这个赵俊臣,当真是好算计!现在回想起来,他这次装病逼着咱们纷纷离开驻地、赶到胡家庄与他相见,可谓是一石三鸟之计!
首先,让咱们这些人被迫离开了各自的势力范围,也就无法彻底控制局势;其次,是利用胡家庄临近山海关的特殊位置,让咱们辽东镇与山海关吴家彼此制衡;最后则是把总兵大人调离了锦州大营,许多事情无法顺利通报,扰乱了咱们这些人之间的相互联系,只能是自行决定!
嘿!当真是好算计!好算计!”
南路参将徐颌在众人之中年岁最大、资历最老,对于辽东各地的情况也最为熟悉,出声补充道:“别忘了,胡家庄只需往南奔行半日时间就能乘船出海,赵俊臣选在这里与咱们相见,恐怕也是想着自己一旦遇到危险就可以迅速逃离……但这般情况也就可以推出,赵俊臣他这次是纯心想要刁难咱们辽东镇了,否则也不会刻意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东路参将甘成则是一位性情跋扈之辈,大声冷笑道:“赵俊臣也想得太容易了,若是咱们辽东镇当真是与他翻脸掀桌子,他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逃命,哪怕山海关吴家、辽东分练、辽东团练全力保他也不行……山海关吴家虽有精兵,但兵力太寡,至于辽东团练与辽东分练,更只是土鸡瓦狗罢了……”
何宇瞥了甘成一眼,表情有些不快。
有些事情,最多只能在心中想一想,就算是实际要做,也绝不能直接说出来。
于是,何宇没有让甘成继续说下去,打断道:“目前还不是讨论翻脸的时候,赵俊臣毕竟是庙堂中枢仅次于周尚景的权臣,绝不是寻常的朝廷使节可比,咱们最好不要使用过激手段,能应付就应付过去!”
然后,何宇的目光再次转向了西门盛。
在几位参将之中,何宇还是最为看重西门盛的态度。
“西门,对于目前情况,你有何看法?”
西门盛立刻摇头,道:“我不过是刚刚赶到此处,并不了解详细情况,一切自然是以兄长您的态度为主,兄长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只要咱们辽东镇一条心,任何麻烦都不怕!”
西门盛很清楚自己这次擅自离开防区赶来胡家庄的事情,已经触犯了何宇的忌讳,虽然西门盛也相信他与何宇之间的结拜之情,认为何宇不会轻易猜忌自己,但他还是利用这一番话再次强调自己的立场。
果然,听到西门盛的说法之后,何宇当即是表情一缓、轻轻点头。
随后,何宇缓缓说道:“赵俊臣的权谋手段,确实是不可小觑,咱们这些武人若论心计还真不是他的对手,自从与他相见之后,我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吃了好几处暗亏!”
接下来,何宇态度坦然的详细讲诉了自己与赵俊臣的接触经历,无论是赵俊臣设计激化史城与李世杰之间的接班人之争,还是辽东铁骑与关宁铁骑的较量落败,何宇皆是没有隐瞒。
说到后面,何宇的表情愈发凝重,道:“见识过赵俊臣的手段之后,我也曾反复警告自己,一定不能再次小觑于他,但因为那场较量的意外落败,以及后续的两军对峙之事,我过于关注吴家的反应,最终还是出了疏忽,竟是亲手交给了赵俊臣一个机会,让他负责出面审断两军冲突之事……
这几天时间,赵俊臣借着这个理由,派人与辽东将士频繁接触,趁机搬弄是非、造谣生事……因为切磋落败的事情,将士们原本就有些军心不稳,又经过赵俊臣的卑劣挑唆之后,军心也就愈发浮躁了……这一切完全是我的失察之过!
我虽是辽东总兵,但有错也应该罚!等到胡家庄之事结束,我将会交出自己二十年饷银,尽数充入军库之中。”
见到何宇把所有责任皆是揽在自己身上,几位参将都没有多说什么。
局势发展到这一步,尤其是辽东铁骑与关宁铁骑的较量落败,也唯有何宇本人有资格承担责任。
更何况,何宇能在辽东镇内部说一不二,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他的赏罚分明,何宇这个时候若是逃避了自己的责任,反而会动摇他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