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个夜晚。
哗啦啦。
江南的雨说来就来。
老迈不堪的张紞,坐在躺椅上,双眼浑浊。
哗啦啦!
雨水顺着屋檐飞流直下,随着风到处飞溅。
几个丫鬟冒着雨冲过去,把放在屋檐下的名贵花卉,小心的抱在怀中,送回屋内。
~
“温室中的花朵,是经不起风浪的!”
张紞的手有些颤抖,勉强接过旁边,也已到了老朽年纪的吏部尚书侯庸,所递过来的紫砂壶。
与十年前相比,侯庸已是精瘦。瘦得几乎架不住身上的官袍,人都似乎矮了一大截。
但他的眼神格外明亮,“您是说,皇上如此抬举二爷,是为了让太子....经历风雨?”
张紞把玩着手中,来自苏州名匠制作的紫砂壶,“太子是太子,先是太子才是儿子。皇子也先是皇子,才是儿子。”
“于太子而言,想要治理天下,有两样东西需要提早历练。帝王的手段还有心胸。”张紞说着,忽然一笑,满脸的褶子都舒展开来,“当然,这个心胸,也有两重含义。可以是褒义,也可以是贬义!可以温和,可以狠!”
侯庸陷入沉思当中,然后才道,“您说的晚辈不是很懂!”
“呵呵,当年说你是个生瓜蛋子,你现在呀,还是生瓜蛋子!”张紞笑着,但随即忽然弯腰,“咳咳咳咳.....”
“阁老!”侯庸忙拍着张紞的后背,帮他顺气。
张紞闭目,喘息许久。
“你还记得当初的李善长案吗?”张紞问道。
侯庸苦笑,“如何不记得?”说着,顿了顿,“可是牵连了数千人!”
“世人,皆以为是洪武皇帝鸟尽弓藏,咳咳咳咳!”张紞再次咳嗽起来,“可你想过没有?以太祖高皇帝的性子,他若是想收拾谁,用得着等到洪武二十五年吗?”
侯庸沉思片刻,突然面色大变。
“其实李善长案,咳咳咳,从根子上来说,是当初太祖高皇帝给当时的太子,就是当今的父亲,故意养的一只拦路虎!”
“咳咳咳!”张紞继续咳嗽着,艰难的开口,“李善长案真正的背后推手,乃是当时的太子!咳咳....淮西勋贵一群武人,粗鄙贪财,好收拾。可当时除了淮西勋贵之外,朝中势力最大的,却是李善长为首的淮党!”
“他的门生故吏遍天下,天下各个重要位置上的官员,都和他那个太师有所关联。”
侯庸低声,“您是说,皇上的意思是让太子,除李党?”
张紞微笑,“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