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红霞满天,归鸟倦飞,若无死亡的阴影,这落日时分的小镇实在很美。祝平安送完小池回来,恰好看见孙医生提着药箱,埋头在路上吃力地行走。
“老师去出诊?”
祝平安赶紧上前接过了药箱,作为学徒还是得有基本的服务态度和尊师重道的精神,他经过两次人生的教育已经学得很好。
“不是。”孙医生任学徒接过药箱,挺直了后背,神色平静,“我去看看周伯。”
“周伯?”
祝平安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
“就是中午来买弥生散那个年轻人的父亲。”
祝平安并不知道弥生散是什么,但他立刻就明白了这意思。就是那个花了三文钱买药,要送久病父亲去死的年轻人。
孙医生给了药。
那药名原来叫弥生散。
不过为何孙医生还要去看?
“您不是给了药,为什么还要去看?”祝平安有些好奇,莫非得亲自盯着咽气?
刚才小池也没详细说说,主要小池没给家人买过这样的药,可能有些细节并不清楚。
“有必要。”孙医生看了眼怀表,祝平安替他拿了那沉重的药箱,他的脚步轻松了很多,慢悠悠地走在小路上,穿过桥,拐入一条弄堂,在一家旧房舍前停住了脚步,双手抱胸,隔着窗向屋内眺望。
“如果你看到了这个镇子的真相,知道它必然走向末路,那以后难免要杀人。杀人的时候最好还是睁大了眼睛,看清楚那个人是怎么死的。正视死亡,你会更明白生命的意义。”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也像是在对祝平安说话。
但无论是自言自语还是对祝平安说话,对于一个小心谨慎收集各种资料的外来者来说,祝平安将孙医生的每一句话,都记在了心里。
他也跟着孙医生往屋里看。这是个普通人家,黄昏时分,炊烟袅袅,一家人围坐在饭桌上。年迈的祖父嘴歪脸斜,已经很难清楚表达自己的意思,他坐在主位,正对着窗外,虽然脸是扭曲的,但可以从浑浊的眼睛里看出有平静与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