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悠长,带着显而易见的阴郁。曲调轻柔,却又有如刀刃正在摩擦脖颈处细嫩的皮肤。
依蕾奈·斯科莱沃克浑身一颤,笑声猛地停止了。
她不可置信地转过头,面容上的愤怒正在逐渐被恐惧所替代。詹多的脸色骤然变幻,不过短短的一瞬间,十二个小时前的记忆便再度涌上。
暴雨中的杀戮,遍地尸骸,寒冷,怪物的凝视.
恍惚之间,他的耳边仿佛又传来了那句低语。
“跑。”
“不不。”
詹多·斯科莱沃克喃喃自语着向前跌跌撞撞地走了一步。
恐惧卷土重来。
他一把扯过依蕾奈手中的利刃,颤抖着来到了幸存者面前,随后将利刃高高举起。
“停下!”詹多吼道。“别唱了!”
幸存者无动于衷,头颅轻微地摆动。他遍体鳞伤,满身鲜血,但他却正在轻柔地诵歌。
詹多猛地挥动手中利刃,它精准地刺入了幸存者的胸腹,带起一捧血花。
紧接着,他狠狠地扭动了刀刃,破碎的血肉从险恶的倒钩所制造出的缺口中涌出。
詹多的眼脸抽搐着,凝视着这一切,迫切地想听见尖叫。他在过去经常使用这个小把戏,每次都能取得良好的效果。
但是,这一次,没有。
幸存者无动于衷。
歌谣继续,从那破碎的面孔上涌出,一如他的血肉与生命。
詹多颤抖着松开了手,然后后退——不停地后退,一直到撞到墙壁方才停止。他仰起头,将头靠在看墙壁上,脸在这之后突兀地涨红了。
他转过头,低吼着质问起来。
“依蕾奈·斯科莱沃克,你到底在发什么疯?!快让他停下!我就知道这一切都是你做的,是你洗了他的脑,将这首歌灌输进去的,对不对?!”
他的姐姐没有回答。
他的姐姐只是露出了一个詹多在此前的人生中从未见过的表情。从詹多的角度看过去,他只能看见依蕾奈的侧脸。但是,这已经足够了。
他看见一只哭泣的眼睛。
“你”
霎时间,詹多浑身冰凉。
他原本认为这不过只是一场依蕾奈·斯科莱沃克与荣耀督军联合起来的阴谋,类似的事屡见不鲜,在贵族们的历史上,残杀手足如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但是
在面对自己一手造成的局面时,始作俑者不可能如此恐惧。
“它来了”依蕾奈·斯科莱沃克喃喃自语起来。“它来了。”
“不可能的!就按照你编出来的故事来好了!那东西说十二个小时,但是十二个小时已经过去了!”
詹多怒吼着从怀中掏出了那块怀表,将价值高昂的宝物狠狠地扔在了依蕾奈面前。
“看啊,看啊!你看!十二个小时已经过去了!”
他嘶声尖叫。“停下这场闹剧吧,姐姐!我不和你争抢黑纹了!我错了!”
在詹多恳求的目光中,依蕾奈·斯科莱沃克缓缓地捡起了那块怀表,然后,她将它合上了。
她转过头,扭曲的面容上,有一个被恐惧硬生生扯得粉碎的笑容正在绽放。
“你凭什么认为.”她啜泣着说。“我可以做出这样的事?”
詹多的理智终于被彻底击碎,他怒吼着朝着那歌声的源头扑了过去,并拔出了他身上的刀刃。
——
“在左边!”
“不,不对,是右边!”
幽魂跳跃着,躲避子弹。
如果是激光枪,他或许会不闪不避。但是,实弹武器总是会把衣服的衣角也射进他的血肉,如果他不及时取出,就会有感染的风险。
这点相当恼人,毕竟,取子弹这种事只能在战后进行。那个时候,他的伤口早就都愈合了,要取出子弹只能再次将血肉剖开。
幽魂不怕疼,但也不喜欢疼。
猎杀对象们的谈话声在他的耳朵里显得无比清晰,他甚至能够单靠声音传来的方向模拟出对方此刻所处的具体位置。卡里尔曾说,这是一种宝贵的天赋,幽魂不太理解。
难道其他人做不到这种事吗?
一边这样想着,幽魂一边高高跃起,跳到了天花板上。
锋锐的手指甲和他超人的力量令他轻易地攀附在了所有人头部,随后,他快速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态,在下一秒猛地跃出。
就像是从天而降的怪物般,幽魂张开双手,在前冲的过程中硬生生地扯碎了帮派们的防线。哀嚎声大作,枪声一下子就衰弱了起来。随后,幽魂听见,有人在尖叫。
“后面!后面!”那人癫狂地叫着。“后面还有一个!神啊!”
啊,是卡里尔。
幽魂高兴地歪了歪头,随后便再次跳了起来。他集中精神朝着后方看去,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变慢了似的,使他清晰地看见了卡里尔的身姿。
左突右闪,宛如在人群中滑行般自然。卡里尔没有躲避任何子弹,那些咆哮的子弹却像是正在躲避他似的,没有一颗命中。
他前冲,不断挥舞刀刃,每一次挥动都能带走一条生命,森寒的蓝光在斗篷兜帽下绽放。他的行动实在是过于迅速,以至于光辉近乎成了一条拉长的直线。
看见这一幕,幽魂面上的高兴消失了片刻。
为什么非要用这种力量呢,卡里尔?他默默地想。
五分钟后,杀戮结束了。
甩着手,好让指甲缝隙里的血肉碎末掉出。幽魂来到了卡里尔身前,后者看了他的手一眼,问道:“你做的那把刀呢?”
“坏掉了”
“坏掉了?”
“它不太经用。”幽魂说。“它断掉了。”
“没事,改天给你做一把更好的”
“真的吗?”
“我没有骗过你。”
“好!谢谢你,卡里尔!”
卡里尔无声地一笑,暂且没有打击幽魂的积极性。改天这个词,在人类的语境里有种不可仔细描述的模糊性。
至于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