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翊进了待客的大厅,三人先是客套寒暄一番,方才落座。这时端木琪端着三杯刚沏好的上品灵茶进来,亲手奉给蒋翊。蒋翊忙站起来,双手接过,口里说:“端茶送水这种小事,随便叫哪个下人做就是,怎敢劳烦琪师妹亲自动手。”
端木琪笑道:“一杯茶而已,蒋师兄太见外了,你是师兄,给你倒茶那也是应当的啊。”
蒋翊表示受宠若惊,连声说不敢。
端木琪上完茶下去了,走到门口时,见有弟子守门,悄悄绕到大厅背后的隔间,凝神静听三人谈话。
端木枫开门见山说:“仲宣,你的来意敬德跟我说了,无非是要端木家支持你,兹事体大,掌门之位不只关系到溟剑宗的未来,还关系到整个端木家的兴衰,且不说以前你和端木家的龃龉,我只问你,你哪一点值得端木家倾力支持?”
蒋翊顿时眸光一紧,脸色微变,“端木长老此言何意?”
端木枫继续说:“不是我不看好你,而是你和景白之间,总要比较一番,你是能力比他强,还是资历比他深,抑或是比他更得人心?景白号称元婴以下第一人,天生剑种,深得掌门真传,单论斗法,连我都是佩服的;他虽然比你入门晚,却比你早十年获得星月魁首,这个资历可是比你强;还有景白的口碑,别说溟剑宗这些同门弟子了,就是放眼整个东海,那也是交口称赞人心所向——”
蒋翊越听脸色越差,忽然站起来,神情僵硬说:“看来我今天是自取其辱了。”说着就要拂袖而去。
端木涵忙上来拦住他,从打圆场。
蒋翊气道:“敬德长老,你之前说的话都是逗我玩儿吗?”
端木涵说:“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且坐,且坐。”冲他使了个眼色。
蒋翊见端木涵如此态度,不像是出尔反尔的样子,心里有些纳闷,不知端木家这对父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且按捺住怒气重又坐下来,语气却颇不客气:“端木长老,您要是支持景师弟,直说便是,何必如此羞辱我?”
端木枫摇头道:“我不过摆事实讲道理罢了,何来羞辱之说。景白自从十年前一举夺得星月魁首,便被视为未来掌门继承人,这难道不是整个溟剑宗上下都默认的事实吗?”
蒋翊失望之极,二话不说,掉头就走。
端木枫喝道:“站住!”
蒋翊站在那里,背对端木枫端木涵,冷声说:“端木长老还有何见教?”他以为端木枫选择的是景白,原本一团热炭似的心转眼被浇熄了,整个人瞬间变得颓丧起来。
端木涵急得扯了下端木枫衣服,生怕他再说下去激怒蒋翊,彻底把事情弄僵,忙上前拉住蒋翊,把话挑明:“仲宣啊,你得正视竞争掌门之位,景白比你有太多优势,我们端木家也是在行冒险之举。你想改变目前的处境,得到端木家全力支持,也不是不可以,只看你愿不愿意了——”
蒋翊明白过来,这对父子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并不是不愿支持他,而是另有条件,既然对他提条件,那就还有得谈,一颗冷掉的心忽重又变得火热,冲两人行了一礼,“两位长老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端木枫端起茶喝了一口,说:“一介外人,如何值得端木家冒这么大的险逆势而为?既然外人不行,若是变成自己人,帮自己人那就理所应当责无旁贷了。”联姻是自古以来将外人变成自己人最行之有效的办法。
端木琪躲在后面隔间里听到这里,想到刚才端木枫特意把她留下来,让她给蒋翊上茶,不由得露出一个苦笑。
蒋翊如此聪明,当然明白端木枫的意思,脸色大变,低着头坐在那里,许久没说话。
端木枫看着他轻声说:“你要想执掌溟剑宗,先得成为端木家自己人,怎么取舍,你自己选。”说完便离开了。
端木涵拍拍他的肩提醒道:“仲宣,明天景白他们就回来了,你可要想清楚了。”
蒋翊独自在端木家待客的大厅坐了半天,直到侍女进来收拾茶盏才惊醒过来,心神恍惚地走了。
那侍女从未见过蒋翊如此失态的样子,心想不知家主刚才说了什么,竟然让观尘君这样的人物端坐半日为难至此,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蒋翊出了端木家,不辨方向迷迷糊糊往前走,路上遇到弟子跟他行礼问好,也没反应,整个人失魂落魄的,大不似往日之情状,众人还以为是掌门陨落之故,皆不以为异。
蒋翊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来到了溟剑宗正殿无极殿,里面停着景雍的棺柩,此刻大门洞开,照的亮如白昼,广场上白汪汪一片,身穿丧服前来祭奠的弟子络绎不绝,哭声震天。蒋翊远远看着这座恢弘壮丽的建筑,位于整个溟剑宗轴线上,占地宽广,台基高达三丈,三层玉石台阶依次而上,光是前面的月台就能容纳数万人,整座大殿轩敞华丽,门窗皆雕梁画栋,精美非常,象征着溟剑宗天下第一派的威严和权势。
蒋翊静静站在那里,忽然伸出手来,对着无极殿的方向五指张开然后缓缓握紧,眼的挣扎迷茫一扫而空,脸上神情重新变得冷静坚毅起来。
他深吸口气,掉头往围屏山而去。
蒋翊御剑来到山脚下一座木屋前。木屋不大,仅有两间,虽然地方狭窄简陋,因为前面院子新移植了许多草木,花团锦簇的,看着颇为赏心悦目。木屋前挂了两盏风灯,远远地传来说话声,忽然大门吱呀一声从里打开了,侍女甘棠端着痰盂手巾出来,见到蒋翊忙朝里面喊了一句:“少主回来了。”
蒋翊进来,见司天晴有气无力躺在床上,抚着她后背问:“又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