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你,五郎岂能遭此大厄?!”
“是五郎口出妄言,幸而子婿请托朋友,吉大郎才放回五郎……”
“闭嘴,简直强词夺理,休再提你那些狐朋狗友!”
“丈人这般大怒,然而子婿做错了何事?子婿交结豪俊之士,还不是为了杜家好?!”
又是“咣啷”一声大响。
书房门没有关上,薛白走上前,正看到杜有邻愤然将一张矮几推倒。
“为杜家好?咳咳,你说得出这等话?你一介兵曹,俸禄几何?你用媗儿的嫁妆给那些名士送奢侈之物,给杜家招来祸事,还敢信誓旦旦。”
“丈人糊涂啊,安不知有舍才有得,如今笼络他们,来日他们才会声援太子……”
“闭嘴!闭嘴!”
杜有邻气得几乎要昏厥过去,由卢丰娘、全瑞一左一右扶着,以手抚额,喘气不已。
站在他们对面的则是一个俊挺青年,身穿锦裘,头带深青色的软幞,在这寒冬腊月还握着一柄折扇,吊着一个玉扇坠,外表看起来着实是好风采。
想必这就是杜家的大女婿,柳勣。
薛白虽只到杜家三日,却已常听这位柳郎婿的大名。
在杜五郎口中,大姐夫生性狂疏,为人热忱、不拘小节,因此交游广阔;而在杜家其他人口中,柳勣轻傲无礼,对外人献媚而对家小淡薄,做事眼高手低,除了一副皮囊简直一无是处。
此时柳勣对杜有邻的盛怒之态视而不见,兀自说道:“正是因太子在朝中毫无势力,才会任人欺负。”
“我让你闭嘴!休再提太子!”
杜有邻一张脸涨得通红,要挣开搀扶去扑柳勣。
“有何不能提的?丈人往后可是当朝国丈,未免太胆小怯懦了……”
薛白此时才恍然大悟,难怪这几日听杜五郎提到“二姐”都是语气敬畏,原来杜家二娘子竟是嫁给了当朝太子。
只见杜有邻眼一瞪,竟是真个气晕过去。
“阿郎!”
那边柳勣才说到“我身为太子连襟”,忽然见此情形,终于脸色一变,连忙上前去扶。
“你走开!”卢丰娘尖叫不已,手忙脚乱。
管事全瑞连忙喊道:“快,请大夫来。”
婢女彩云匆匆往外跑,还撞了薛白一下。
薛白则赶上前帮忙扶着杜有邻,神态冷静。
“让他侧卧,衣领解开,保持呼吸畅通。”
“阿郎!阿郎!”
好在没过多久,杜有邻便醒了过来,才睁眼第一件事就是艰难地抬手指向柳勣,嚅着嘴唇,重复着一个词。
“和离……和离……”
薛白看向柳勣,只见他的眼皮明显跳动了几下,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回过头来,可看到这书房墙上挂着一幅书法,八个端端正正的楷书大字。
“谨言慎行,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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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中午,庭院中老道士还在摇晃着手中的招魂铃,嘴里嗡嗡嗡,念念有词。
“拜请九天司命护宅真君来收惊……”
柳勣失魂落魄地从道坛边走过,绕过壁照时,手中的折扇落在地上犹恍然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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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尽傍晚。
法事终于做好,卢丰娘对香案祈求了好几句“无灾无病”才吩咐人收拾起来,之后请老道长去用饭。
薛白帮着收拾了各种物件,与奴仆们一起到前院用饭。
便有下人向他问道:“你可看到了?阿郎这次真下决心让大娘子和离了?”
薛白摇头道:“不知。”
“可吃午食时全福说了,当时你也在书房。”
“我没听懂。”
旁人又在嘀咕上午那场争吵,只有薛白始终不谈,专注啃着麻胡饼。
“薛白。”
杜五郎背着手,在外仪门处探出半个身子,道:“快过来。”
两人遂走到庑廊处,在栏杆边坐下。
“你吃。”
杜五郎四下看了一眼,从背后拿出一根鸡腿,又从袖子里掏出个鸡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