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曲江宴。
杨誉昨夜做了一个梦,梦到他被选为今科的探花使,策马过长安往曲江,一路上,整个长安的美丽少女都在为他疯狂,向他投掷牡丹花。
一觉醒来,他想起自己的状元已经丢了,心中颇有些不悦。
他出身弘农杨氏观王房,其祖父杨执一参与过神龙政变,拥戴过唐中宗,官至金紫光禄大夫、上柱国、朔方元帅、御史大夫。
杨家连着两年要争状元,倒不是因为真的缺这两个官职,而是为了在杨慎矜谋反案之后弥补一些名望。
为此,杨誉的叔伯兄弟们是给崔翘许了许多好处的,与旁的一些俊才家中也是打过招呼了,比如赵郡李氏中才气名望都很高的李栖筠、李嘉祐原本都是有力的状元人选……倒没想到,薛白那般执拗,一点都不肯相让。
“其实进士也很好了。”
起床时,美婢们给杨誉更衣,嘴里安慰道:“郎君年轻英俊就高中进士,往后青云直上,那出身卑贱的状元也就只能在泥地里打滚呢。”
“正是因他出身卑贱,我的名字落在他的名字后面,才让人心中不快。”
拾掇停当,杨誉披上了一件新衣,抹了头油,敷了粉面。这是因今日要到曲江赴宴,特意打扮了一番。
出门前他先到了大堂,给他阿娘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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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进士来了,老身与二十三娘也要到曲江去,一道走吧。
“只怕不顺道,孩儿得先去礼部,与诸进士汇合,骑马游街。娘亲带阿妹公,要相看适合的夫婿?”
“不错,我们的席位在杏园的水中洲,你到时将人带过来。”
杨誉道:“今科进士之中李嘉祐、钱起都还年轻未婚配,孩儿一并带来给阿娘挑选如何?
“不必挑选了,你将那状元带来便是。”
杨誉一愣,讶道:“这官奴抢了孩儿的状元,杨家如何能将女儿许给他?
“薛白既能抢了你的状元,岂不正是该将女儿许配给他?”
“可这....
“这是你阿爷与叔伯们的意思。”
杨誉好生无奈,只好带着他母亲与妹妹一起出门,到了朱雀大街,他拐向北往礼部,路上已有许多人在街边等着看热闹,指着他啧啧赞叹。
“这人一定也是个进士,倒也年轻英俊,不知婚配了没有?”
类似这样的声音让杨誉心情好了些。
然而,不多时,前方已响起了铺天盖地的欢呼声。
“薛郎!薛郎!
薛白今日没有特意打扮,只是穿了一身红色的斓袍,既不肯抹头油也不肯敷面。
他一向不喜欢戴幌头,依旧是束发配冠,显得丰神俊逸。
别的不说,他的诗词、故事就是相对更平实白话一些,加之有几个产业,使得市井的名气比别的进士要大得多,加之他最年轻,气质又不同。
状元终究是状元,自然成了二十七人中最耀眼的一个。
薛白在欢呼声中到了礼部院,旁的进士见了,便纷纷要让他当探花使。
如今的探花使并非前三甲的排名,而是从进士中选中年轻俊美者二人,分为左右,领着进士游街,往曲江园。
进士中最热情的是李嘉祐。
前阵子,他因家中逼迫,不得不开口称杨誉的文章比薛白更适合为状元;如今薛白依旧是状元,他也不以为忤,反而重新与薛白亲近起来。
薛郎风头无两,谁能与之并列?不如今科左右探花使由薛郎一人担当如何?
杨誉一心想当探花使,走上前要说话。
李嘉祐却已摇了摇头,又道:“此事便这般说定了!我带薛郎去与小宗伯说,各去准备吧。”
杨誉大怒,却没能拦住他们,转头向诸进士道:“你们……让官奴一人当探花使?”
“否则呢?杨兄要与官奴并驾齐驱吗?”
“这场科举,在崔尚书点状元时就已经毁了。”
虽有这样讥讽的声音,但诸进士也没能在明面上联合起来排挤薛白。
李嘉祐带着薛白走过礼部,道:“你与高三十五便是在此造出好大声势的吧,当时没能为你们出份力,我很抱歉。”
利益。”
“从一兄没有出力的道理,毕竟寒门子弟争取更多的科举名额,损的是世家子弟的“凭本事考,没什么损不损的。”李嘉祐道:“我这人说话无所顾忌,有些话说得难听,但是出自好意,你不要介意。”
“介意定然是不会的,但改不改在我。”
“哈哈,官场上讲究‘一团和气’,你先带人围了崔翘,又到御前告状,闹得有些过了,容易让人觉得刁蛮、不体面。当然,事情过去了,这状元你争得了,往后释褐为官,想必朝堂上也能体谅你、接纳你。好比我们年纪还小,闯了祸,得家中长辈容忍,我们也该有所表态。
薛白转头看了李嘉祐一眼,问道:“从一兄受人所托?想说什么?”
“好吧,他们若拉拢你,答应下来便是了,别太特立独行,对你的前程不好。”
“懂的。”薛白道:“与光同尘,自然懂的。”
“那就好,一会小宗伯面前,他若有好意,你接下来就好。”
小宗伯也就是礼部侍郎,如今崔翘外贬,礼部的主事官暂时是侍郎李惟和。
李惟和显然不想科举之事再起波澜,待薛白和颜悦色,称赞了他的相貌人品,答应了让他一人担任探花使,之后还勉励了几句。
末了,他问道:“你可有婚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