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高崇目光看去,见刁氏兄弟竟不带人就上了船,有些惊讶。
薛白感受到这种惊讶,问道:“我若现在拿下他们,能控制住他们带来的百余人吗?
“不好说。”高崇道,“但未必能拿下,他们水性很好。”
过了一会,刁氏兄弟在船舱里仔细检查了那些装麻袋的粮食,走到船舷,探头张望着。
薛白接过任木兰手中的匕首,抵在高崇身后,亲自押着他过去。
“让他们搬货,别的不必多说。
“好。”
高崇遂也走到船舷,与刁氏兄弟隔船相见,薛白则持匕首跟在他身后。
此时,漕工们都在底舱休息,等着搬货,倒也无人留意到这边。
“高县丞。”刁丙拱手道:“弄得很狼狈啊?
“你不要管。”高崇道:“把粮食先搬走,把铁石搬到船上,回你们二郎山去!”
刁丙听得这一句,皱了皱眉,往四下环顾了一眼,显得警惕了一些。
“高县丞,你我也算是认识多年了,你如今落了水,不会是想拉我们兄弟下水吧?
“你便是信不过我,也该信得过我义弟,他.….
高崇还想再说,薛白已经把匕首往前顶在他后心的位置,只好停下话题,道:“他不会亏了你们,你们搬货便是。”
刁丙则看了一眼薛白,问道:“这位是?”
“我手下做事的,你不必管。”
“我们先把粮食搬下去,再搬铁石上来,县丞看行吗?”
“好。
刁丙再次扫了那些漕工一眼,终于招呼他的人手过来,与漕工开始热火朝天地搬货…….
这情景让高崇十分失望。
他知道薛白动不动就与他开口“李隆基如何如何”,是肯定会杀他的。但他还有一线生机,薛白一次次地问如何与刁家兄弟交易,让他忍不住憧憬借着这场交易脱逃。为此,几次鼓起的赴死的勇气都被压下来。
忍辱负重,为的是制造冲突,可眼下再这样下去,这场交易只怕要平顺地结束了。之后薛白再联络刁氏兄弟、樊牢,就会更容易建立信任。
得让他们厮杀起来。
高崇这般想着,目光打量着对面的大船。他对这艘船很熟悉,因为这就是他的走私船,如今原本在船上的李三儿的心腹手下已经被捉了,换成了普通漕工。
但只要看吃水有多深,他便能大概估出船上的粮食重量……不会超过两千石。
高崇咽了咽口水,知道刁丙之后会对粮食数量提出疑惑,因此,当薛白命令他退回船舱,他没有轻举妄动,退了回去。
他等待着,许久,终于听到了刁丙的喊声。
“高县丞。
机会来了。
现在刁丙的百余人都在对面船上,高崇只要能跃到对面,便可请他们相助。
“我去解释。”高崇站起身。
“没让你动。”老凉却是一把将他摁了下去。
而薛白已重新走到了船舷处与刁丙说话。
“县里暂时只能拿出这些粮食。”薛白道,“足够你们吃一个冬天,下一批开春了再来拿,如何?
“你们莫非是想赖账?
薛白道:“你们出发时只带了百余人手,想必也没有料到会出现眼下的情况。甚至一粒粮食都带不回去亦是有可能的。时局特殊,还是等风声过去了为好....
高崇在船舱里听了,感到刁丙是有可能被说服的。
毕竟,那么多的铁石都运来了,是重新运回去,还是带着足够过冬的粮食回去。
这是一个明眼人就能做出的选择。
高崇偷眼往左右一瞥,他身边只有老凉、任木兰。
老凉实则是来保护薛白的,目光看向船舷;任木兰则是拿着短刀很认真地抵着高崇。
“县尉小心,刁丙有弩具。”高崇突然想起了此事,出言提醒道。
老凉一皱眉,大步往船舱外走去。
高崇见他走开,心知唯一的机会来了,纵身一扑,躲过任木兰的短刀,他确实没将这小女孩放在眼里。
“他是县尉薛白,他要把我们一网打尽!”
“助我逃脱,府君必然有厚报!”
“快,杀了他们!
三句大声呼喊,高崇目光盯向船边最近的木栏,准备一跃而出,只要再游到岸边,就能得到刁丙那百余手下的保护……也就自由了。
与此同时,刁丙也是吓了一跳,忙惊呼道:“兄弟们!操家伙!
这呼声入耳,高崇大喜过望。
他忍辱负重是值得的.…..
“噗。
任木兰冲下来,一刀便砍在高崇的股间;前方,老凉也回过身来,脸色依旧平静。
高崇顾不得别的,还想再逃,脚上又挨了一刀,终于栽倒在地。他真是没想到,一个小女娃子有这么狠,出手这么果断。
不等他爬起来,老凉已过来一脚踩在他背上。
高崇的头都已经到了船边,伊洛河就在他眼前,可惜离成功只差一步。
他不得不把这懊恼的心情压住,重新开始思量局势——“现在刁丙等人已经被激得暴起了,薛白现在只能挟持我,让我来安抚刁丙....
薛白果然走来了。
高崇抬起头,强压着心中的狂意,飞速道:“我错了,薛县尉,我可以劝他们停手。”
“噗。
高崇眼睁睁地看着那匕首捅进心窝,一时有些滞愣。
他有些愤怒,心想薛白你就不怕激怒刁丙等人吗?
另外,他觉得薛白还需要他的,铁山的事还没解决,还有很多事情没有交接……..
是薛白说的,得要交接。
“你……我义弟……..
高崇判断薛白至少该留着他等到高尚过来,须知高尚肯定会来,到时薛白才能多一个筹码。
至死,他都自认为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咣啷!
刁丙手下众人已纷纷拔出刀来,如惊弓之鸟。
“官府要捉捕我们了!
紧接着,一颗人头被掷到了刁丙脚边,在地上滚了滚,表情还栩栩如生,脸上带着震惊,眼神里则是一股自以为是的傲慢……高崇这人在怀州时就是这种表情了。
掷人头的正是老凉,站在对面船上,大喝了两句。
所有人住手!高崇已死,案子已结,你们把他的人头献到官府,记你们一功!
若高崇未死,此时难保不会火上添油,鼓动这些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的走私贩们。
但他死了,反而让这些人连动手救下他的理由都没有……除非他们愿意为他报仇。
此时底舱的漕工不论听到什么,到时只需说高崇是被搜出来的,这案子便能结。
都放下刀!后退。
薛白手下执刀的伙计们也后撤了几步,不再给走私贩们施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