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隐藏

“陛下!”杨国忠及时打断,道:“王鉷见事情败漏,只好学薛白的说辞!”

他声音大,同时迅速思考着,当机立断,出卖了邢縡,那反正不是他的人。

“陛下,臣看王鉷狡辩,还想到一个关键人物,此人乃是邢璹之子邢縡,与王鉷、王焊、王准来往密切,此人也十分可疑。”

王鉷忙道:“臣好下围棋,邢縡亦擅棋,因此见过几次,仅此而已……”

“够了。”

李隆基要听的不是这些扯皮,他信任王鉷,但更信任安禄山,淡淡道:“朕让你捉拿王焊,能否做到?”

王鉷愣了愣,无可奈何,只好执礼应道:“臣,领旨。”

时间已过了午时,终于定下了捉拿王焊、邢縡之事。

看着两个重臣退下,李隆基懒懒问道:“高将军以为,是真有谋逆还是又开始党同伐异了?”

高力士犹豫一下,还是说了一个他不太喜欢听的回答。

“若没有骊山刺驾,老奴便敢确定这次是杨国忠在排除异己。”

李隆基听了,有些不太高兴。

至此时,众人都觉得今日只是一场简单的捉捕,须知天宝五载,就连节度使皇甫惟明都是束手就擒。

~~

王鉷以京兆尹之名,召集了京兆府与长安、万年两县的捉不良人。

万年县来的是县尉崔祐甫、捉不良帅薛荣先;长安县来的却是贾季邻,带着捉不良帅魏昶。

王鉷有种直觉,意识到贾季邻很不对劲,问道:“长安尉薛白何在?”

“他被张公请到府中去了。”

王鉷本就古板的脸色更加阴翳了,薛白是他如今难得能找到的盟友,在这关键时刻却是被控制住了。

偏他被杨国忠盯着,根本不能有任何异动,遂道:“出发。”

他不在乎带多少人,王焊是他的弟弟,只需要一句话他就能让王焊就擒,到时他自会再想办法帮忙开脱。

而在王鉷身后,杨国忠招过贾季邻,低声道:“王鉷狡猾如狐,还在迷惑圣人。今日重要的不是王焊,而是拿到王鉷的罪证。”

贾季邻脑中还在想着与颜真卿的对话,却没有说出来,只点头道:“是,下官明白。”

“见机行事……”

众人各怀心思,走向王焊的宅院,迎面恰好见王焊宅院的大门打开,走出三十余名大汉,或持刀,或持盾,这便罢了,其中竟还有几人持的是弓。

一众捉不良人全都愣了一下,虽说是来拿反贼,但他们其实并没有当一回事。

“嗖!”

还没等到他们反应过来,一支箭矢激射而来,径直将一名捉不良人射倒在地。

“真造反了?!”

“杀!”

~~

午后,薛白陪张去逸在府中吃了些简单的菜肴。

他不急着走,虽明知长安城今日又有大变故。

“这次回长安,很不自在吧?”张去逸慢吞吞地拿手帕擦着嘴,认为薛白是被他控制在张府,道:“等老夫放你走时,杨国忠已当权,他如今是朝中最想杀你之人。”

薛白没回答,反正不打算娶张三小娘子,坐在堂上闭目养神,默默等待着。

张去逸心情不错,像他这样的老人,难得有个看得顺眼、往后还可能成为家人的年轻人陪他打发时间,他很满意。

朝政之事也不聊了,只说些家事,说他过了四十岁才生下小女儿,如何如何疼爱,本是恨不得张三娘一辈子都不嫁人,但如今他身体不好,不得不在离世前为女儿挑选一个好夫婿。

正说着,忽然有下人跑进堂中。

“阿郎,出事了!”

“说。”张去逸知道这是杨国忠开始对付王鉷了,遂直接让下人当着薛白的面说。

“是,是,王焊真反了,在长安城内射杀官差!”

“什么?咳咳咳……如何回事?”

“杨国忠、王鉷才到王焊府前,其中便杀出一队人来,直接就放箭……”

薛白这才睁开眼,微微有些讶异,听这情形,看来王焊竟真有些魄力。

他刚才还以为动手的是他的人呢。

~~

刘骆谷不急不缓地走着,进了颁政坊。

虽是范阳将领出身,他身边只带了两个普通随从,他在长安行事,凭的从来不是武力,而是靠山与钱财。

他有一个不是官职的名头,叫“进贡使”,简单来说,就是安禄山派到长安来送礼的。

一封拜帖与一串钱币被递到了门房手里,刘骆谷道:“烦请转告张公一声,刘骆谷来访。”

他与张去逸约定好了,薛白若不答应张家的要求,便将他带走,以他对薛白的了解,其人根本是不会答应的。

“请进。”

刘骆谷走进前院,只见一个大汉正站在院中,那是薛白的护卫刁庚。

他打探过薛白,很了解安禄山这位“小舅舅”,薛白却只怕还不知道他这个人。

刁庚正在对着大堂方向张望,回头见了刘骆谷,上下打量着,竟是喃喃了一句。

“骆驼?”

刘骆谷一愣,预感到了有哪里不对。

他身材高大,又代安禄山在长安与公卿往来,打探消息,确实是有人私下称他为“骆驼”,但,薛白的一个护卫怎么会知道?

薛白从何时起竟已经盯上自己了?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刘骆谷回过头看去,只见有四个大汉赶来,手里持的是刀,加速脚步向他冲了过来。

他猜这一定是薛白的人,偷偷跟踪了他,或者是暗中保护着薛白。但能如何?这里是长安,是上柱国张公的府邸,薛白还能派人杀人吗?

“尔等何人?!”张府门前的金吾卫大喝道:“不许过来!”

下一刻,那些持刀而来的大汉中有人竟是大喝道:“将军接刀!杀了薛白!”

一柄刀被抛了过来,从那些金吾卫头上抛过,穿过高高的大门,落在刘骆谷脚边,使刘骆谷不由一愣。

门外的大汉还在喊叫,用的是胡人的口音,道:“薛白敢诬陷府君,将军快去杀了他!”

很快,他们与守卫的金吾卫战在一起。

刘骆谷这才从诧异中回过神来,开口要解释,喊道:“你们不是范阳……”

“狗贼安敢?!”

一道人影已飞扑过来,去拾地上的刀,那是刁庚。

刘骆谷知道刁庚捡起刀就要杀了自己,再也顾不得别的,抬脚一踹,将这乡下汉子踹飞出去,此时脑子里还有怒骂“啖狗肠,栽赃我?!”

刁庚被一脚踹开,手却已握住了那把刀,奋力一劈,砍伤了刘骆谷的大腿。

但刘骆谷边军将领出身,打斗经验更足,已大步赶上,迅速一脚踩住刁庚持刀的手,脚底如磨盘一般左右转动,要踩裂他的指骨。

“啊!”

刁庚巨痛,狠劲上来,另一只手直接就往刘骆谷胯下掏。

他不是军中出身,能在这世道活下来,全是下三滥的手段。

“去死!”

刘骆谷吃痛之下,俯身便要掐刁庚的脖子。

“噗。”

有人砍了他一刀。

他愣了愣,转过头看去,只见是一个金吾卫,正一脸慌张地看着他。

被刘骆谷那凶神恶煞的眼神一瞪,那金吾卫吓得连连后撤,因身上披着盔甲,还仰面摔倒在地。

“你他娘。”刘骆谷道,“都说不是……”

“噗。”

“噗噗噗噗。”

刁庚已奋力将手从刘骆谷脚下拔出来,拿着那刀一阵猛捅,生怕刘骆谷说出话来。

“反贼!你这个反贼!”

一边捅,刁庚一边奋声大喊。

刘骆谷再张嘴,未等出声,满嘴的血已经流了出来。他的意识逐渐模糊,弥留之际却还看到有人从后院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