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道姑

薛宅。

颜嫣揉了揉眼,从榻上坐起来,只见永儿站在那,欲言又止的模样。

“嗯?”

“娘子,十七娘来过,说想要见你,但与郎君说了会话又走了。”

“那去玉真观下个拜帖,问她我明日过去可好。”

颜嫣虽然年纪小,贪睡贪玩,处置这些家事却是心里有数,随口便作了吩咐,又问道:“夫君呢?”

“随十七娘出去了……”

永儿话音未了,颜嫣向窗外看了一眼,道:“下雨了,夫君带伞了吗?”

“没有。”永儿应道:“奴婢让厨房备些姜汤来。”

她到门边安排了,颜嫣已经坐到梳妆台前,拿着一卷故事看着,等她梳头。

“娘子,奴婢听说,长安城可多人都嫉妒娘子嫁了好夫婿呢。”永儿终究是有话想说,道:“只是成亲没几日,李十七娘已来过两次了。”

“她不来,谁给我看病呢?”颜嫣鼓了鼓腮帮子,终还是道:“我知你想说什么,可青岚照顾我,腾空子给我看病,季兰子写戏本给我看,哪个不是哄着我开心的?”

“可……”

永儿还是觉得自家娘子太懵懂,不知男女之情,但不知如何说。

颜嫣却已勾了勾手指,道:“好吧,把昨日那些拜贴都拿过来。”

她这才放下手里的故事,看着桌上的拜帖,想了想,随手挑了一张。

“黄门卢侍郎家的女儿邀我,你可知为何?”

永儿傻傻摇了摇头。

“笨,你就只会盯着待我好的。这卢四娘、裴六娘当年便想嫁薛白,没能嫁成,定是要给我难堪了。你看,正经事你却不关心。”

“啊?娘子,那怎么办?”

“到杜家请大姐与我一道,卢四娘怕她,喜宴时我便看出来了。”

“杜家该是二姐更厉害呢,连杜公都怕她。”

“请大姐便够了。”

颜嫣其实感觉得出来,杜妗有些不太喜欢她,该是不甘心是她嫁了薛白。

但旁人怕杜妗,她却不怕,至少杜妗可还不知她已察觉到杜妗的心思了。

“早晚压服了她。”颜嫣心里暗想道。

她面上却依旧是那人畜无害的样子,仿佛万事都不在意。

待梳完了妆,这位薛宅主母先是吃了朝食,之后,青岚把家中帐薄送上来。

“娘子,内宅的用度还是该交给娘子。”

“我看看,但我可不管。”

颜嫣大大方方地接过,同时做了表态。

青岚先是不明白这只看不管是何意,却见颜嫣翻看过一遍之后,提笔划出两个错处,写了一张单子。

“每月该留的支用与应急钱我依着账簿列好了,剩下的你七成放到丰汇行吃利钱,三成拿着去请杜二娘帮忙放更高的利,这部分得来的利钱一半添作花销,一半分给府里人。总之呢,还是你管着账,我每月看一眼,就当尽了责。”

青岚好生佩服,愣愣看着颜嫣。

她不是没见过厉害人,她在杜家时,就觉得二娘好生厉害,但如今这位自家娘子的厉害是不一样的……

下一刻,青岚便见颜嫣放下笔,拍了拍手,展颜向她笑了出来,依旧是那乖巧模样。

“好了,可以带我逛宅院里没去过的地方了?”

“哎,好。”

青岚愣了愣,颜嫣已经拉住了她的手。

~~

御史台。

到了下衙之时,薛白看了眼窗外,只见那微雨已经停了。

而他的公房内已多了几把伞,那是颜嫣派人送来的……他都能想到她小嘴一扁,摆着有些无奈地要尽到妻子责任的表情,眼中又带些调皮的笑意。

他忍不住笑了笑,下一刻,脑海中却又浮起那个淋雨的身影。

“在想什么?”

不知何时张垍已站在了门外,隔着门槛看着薛白,道:“一会欢喜,一会惆怅,想必是在想儿女情长?”

“是啊,欠了些情债,驸马有过类似经历吗?”

“这话不该问一个驸马。”张垍道,“我来御史台办些公务,谈谈吗?”

“好。”

张垍看了刁氏兄弟一眼,进门,关上了门。

他叹息一口气,站到窗边,负手而立,道:“为何早不提醒我?”

“提醒了。”薛白道:“我数次与驸马说过,不可与安禄山走近。驸马却瞒着我,大肆提拔东宫一系官员……”

“我在朝中根基太薄。”张垍道:“我提拔的不是东宫一系,而是这些年被哥奴打压的才望出众之辈,名单上哪一个人不是才能、人品皆可靠之人?与东宫有何干系。”

“也许吧。”薛白道:“至少,我给驸马的名单,都是有才干,而官位低微之人。”

“那般太慢了,仅他们支持我,我能从哥奴手上接管天下庶务吗?何况马上就要征南诏。”

薛白问道:“郡主与安庆宗的婚事,如何回事?”

张垍道:“此事,所有人都被张汀算计了,主意是她出的,也是她设计让韩国夫人出面请求圣人的,却到处说是我给太子出谋划策,增东宫声望。”

“此事,驸马默认了不是吗?”

“宁亲公主。”张垍道:“我妻子是太子胞妹,为此引以为豪,我能如何?”

“驸马推托得好干净。”薛白道:“但圣人等你制衡东宫,没等到。说来说去,无非是你怕了,你怕圣人驾崩后……”

“够了,这话不该说。”

“好,我能为驸马谋划,但我也只能谋划,作不了驸马的主。”

张垍道:“连黄旙绰都在你的婚宴上保了我一句,你可知为何?南诏叛乱,不是简单的叛乱,而是这大唐盛世已经虚有其表了,连一个乐工都知道,我才是做事的人,连一个乐工都知道,眼下不是制衡东宫的时候,朝廷需要一个真正做事的宰相,而不是哥奴这种一心逢迎,把持权力的奸佞!”

“这些话,驸马大可去与圣人说,说眼下任相不该考虑是否制衡东宫。”薛白道:“我们是官员,靠说没有意义……”

“那你做了什么实事?你去征吐蕃、征南诏?赴陇右、赴剑南?”

张垍打断了一句,摇头不已。

他上前,拍了拍薛白的肩,道:“我们是棋手,不是士卒,得观大局。朝廷要南征,我先安抚好后方,何错之有?”

“说的是安抚后方,驸马不是给自己留退路?怕得罪李亨,怕得罪安禄山?”

“与你说不通。”

“那何必说,事已尘埃落定了。”

“没有。”张垍走近,低声道:“我听说,哥奴大病了,可是真的?”

薛白讶然,道:“病了?”

“他在你婚宴上晕了过去,不是吗?”

“那是劳累过度,不是吗?”

“你与李家小娘子走得近不会不知道。”张垍道:“我来只想告诉你,我虽不会与东宫、安禄山为敌,但至少于国事有利,李林甫病后,该由为我相……”

薛白不置可否。

他只在乎自己的政治诉求,张垍一开始就只是他的障眼法,如今更不在意了。

接下来他考虑的唯有怎么让李林甫发挥余热、制衡安禄山,同时在这段时间内立最大的功劳,最快地升迁。

不过,连李腾空对他都只说李林甫已经好转了,张垍是如何知道李林甫大病了的?

答案显而易见,李家出了内鬼,可惜李腾空忙到最后,右相府还是大厦将倾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