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忤逆不孝

“风太大了。”杨玉环回过身来,又是笑靥如花,道:“我还想再看烟花。”

“这烟花都放完了。”

“不管,你去问问那烟花使,能否再放一支,只一支都好。我不信他没有备着的。”

张云容无奈,只好道:“容奴婢去请问高将军。”

她遂往高楼上跑了一趟,回来之后说是被拦着,没能见到高力士,但高力士的心腹宦官已经代为传达了。又过了一会儿,消息回来,圣人答应再给她放几颗烟花。

“真有备着的?”

“该是有的。”

杨玉环继续站在栏杆边看着,等了一会儿,竟真有小宦官抱着一颗烟花放在楼下准备点,她不免得意一笑。

然而,也许是那小宦官太慌了,点燃引线就跑开。之后“咻”地一声,烟花横着射向了花萼楼,砰地在楼前炸开来,吓得宫娥们纷纷尖叫。

偏偏今日用长鼻卷了灵芝给圣人贺寿的大象正在那儿,登时受了惊吓,不受控制地撞向人群。

“啊!快跑啊!”

“不许伤了吉象!万莫伤了吉象……”

眼看着那大象马上要撞进百官之中,忽然有一道娇小的红衣身影手持着百尺竿,一跃上了戏台,狂奔过戏台之后,毫不犹豫跳下,竟是跳在了大象的背上。

见此情形,杨玉环不由惊得捂住嘴。

然而,那红衣小女子跳上了象背也于事无补,大象已经撞翻了两个官员,眼看就快要踩死人了。

“捂住它的耳朵!!”驯象人疯了一般追在大象后方奔跑,大喊道:“捂住它的耳朵。”

“好哩!”

那红衣小女子大声应着,竟是在象背上缓缓站了起来,俯身过去摸它的头,然后轻轻捂住它扇子大的耳朵。

过了好一会儿,混乱平息下来,人群中响起一片夸赞之声,倒像是看了一场表演般。

“那是谁?好矫健的身手。”在楼上看着这一幕的杨玉环不由问道。

“是公孙大娘的徒儿,李十二娘。”张云容道,“她似乎有些官司在身上,虢国夫人护着,才没人敢动她。”

“想起来了。”杨玉环道,“我要她给我当护卫,快去带她上来,我赏她一杯酒喝。”

“喏。”

这一点小风波过后,杨玉环方觉玩得尽兴了,转过身,却见有龙武军押着一人走下台阶。

她看着不由疑惑起来,暗忖建宁王如何跑到花萼楼里来?又犯了何事,被禁卫拿下了?

~~

勤政务本楼。

殿内站着许多人,却没发出一点儿声音,落针可闻。

帘后,李隆基小憩了一会儿,睁开眼,只见高力士、袁思艺都已恭候在那,准备禀报了。

“说。”

“回圣人,花萼楼前出了乱子,老奴查过,该是烟花制得有问题。先已把将作监李齐物带去询问了。”

“问仔细了。”李隆基淡淡道。

高力士道:“这李齐物怕是与水神火神有冲,当年通黄河漕运也是,凿山石入河,激得水神发怒,湍激不能行舟;前两年他长安的宅院又失了火;再加上今夜,气运真是不好。”

他说笑着,仿佛想把事情止于李齐物。

但李隆基不接茬,脸色冷冰冰的。

袁思艺见状,遂禀道:“圣人,太子到了。”

“召。”李隆基指了指陈玄礼,道:“你三人留下,其余人等退下。”

高力士一听,便知圣人这是决心要废太子了,忧心不已。思忖着,还是劝道:“圣人,今夜之事,恐与太子无关。”

“朕会等到李齐物招供。”

“可国本……”

“今日是天长节。”李隆基忽然叱了高力士一句,“你等贺朕天长地久,是真心的吗?”

高力士连忙应道:“老奴自是真心。”

“既是天长地久,又要何储君?或是你们全都是欺君!”

这话,连高力士都回答不了了,从某方面而言,圣人说的一点都没错。可谁能想到这样一句无赖的话,竟是出自圣人这样的一代明君之口。

不多时,李亨进了殿。

“儿臣请父皇安康。”

李亨老实地径直拜倒,不给李隆基任何苛责问罪的机会,道:“今日天降祥瑞,可见上苍亦认为父皇功高千古,该长长久久,万寿无疆。至于儿臣,体弱多病,更非嫡长,难堪社稷重担,请将太子之位让于长兄,恳请父皇恩典。”

他努力让语调更饱满些,希望显出真挚的情感来,但声音还是很虚,透出了无尽的悲凉。

连陈玄礼都侧过了头,觉得太子殿下甚是可怜。

唯有李隆基不觉得这个儿子可怜,厌恶其假惺惺的模样,想到李亨站在花萼楼下盼着他死的样子,他的心已经冰冷如铁,他很想问一句“你只怕已想好登基之后要做什么了,朕如何敢废了你?”

但他开口,却是温言温语。

“你是朕的儿子、朕的太子,朕岂能因你‘体弱多病,更非嫡长’就罢免了你?起来吧。”

李亨不起,把头抵在地上。

袁思艺见状,不由疑惑,暗忖太子不去自辩,把罪责推到薛白身上,反而主动让位于庆王,这又是为何?

捧杀?

李亨匍匐在那,头都没抬,却能深深感受到李隆基可怕的杀意。

他深知自己必须得在李齐物“招供”之前辞掉储位,否则一旦让李隆基继续听更多细节,他真的会死得比李瑛还惨。

“儿臣斗胆,有几句触怒父皇的话……孩儿今夜回想到二兄当年之事,深感其冤。孩儿当年不曾为他求情,心中无比惭愧,不忍为储君,恳请父皇……”

“他冤枉,你冤枉吗?!”

李隆基突然勃然大怒,拿起金杯砸在李亨头上,叱道:“韦坚、皇甫惟明、王忠嗣、李齐物,朕冤枉过你一次吗?!”

这次,李亨竟是没有再唯唯诺诺,而是抬起了头。

有鲜血从他额头上流下来,他扛着可怕的压力,继续说着。

“孩儿深感二兄之冤,不愿居东宫,恳请将储位让于长兄,否则,若待孩儿继位也必为二兄翻案……孩儿忤逆,该死!”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