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官员显然处置不了这样大的事,连忙出了小屋,不一会儿,又换来一个更具威严的官员,崔颢忙问道:“可是府尹?”
结果这依旧不是太原尹杨光翙,如此接二连三,等崔颢反复强调了安禄山已经造反、很快要杀到太原了,这才终于引起了杨光翙的重视。
“什么?!”
杨光翙正在酒宴上搂着两个歌妓调笑,有人附到他耳边低语了一句,吓得他顿失意趣。惊疑不定地想着自己该不会这般倒霉吧?才到太原便遇到这等大祸。
“人在何处?”
“就在楼下小间内。”
“我去见。”如此紧急的情况下,杨光翙起身还不忘与属僚们交代道:“本官有些公务,去去便回。”
还没来得及见到崔颢,已有一人慌慌张张地跑到了他身边,低声道:“府尹,有人要见你,这是他的拜帖。”
杨光翙低头一看,见了那上面“范阳掌书记”五字,已是吓得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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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颢闭目养神了一会,又焦虑地睁开眼,心中疑惑为何这么紧急的事,太原尹还不来见自己。
许久才有人过来,道:“崔公,请随我来吧。”
崔颢遂跟着来人走向后院,一路到了酒楼后院僻静的花园中,忽然有人从侧里扑出,猛地将他摁倒在地。
他吃惊不已,挣扎了几下,抬头看去,发现几个彪悍的大汉正抱着双臂站在面前。仅凭他们眼中那桀骜的眼神,他便意识到,那是范阳军中之人。
“放开我!安禄山反了……”
“啪!”
一声重响,有棍子重重抽在崔颢脸上。
“听清楚了,府君没有反,是韩休琳疏于职守,使得契丹人攻破雁门关,危及代州,幸得府君驰援,方使河北转危为安。”
“信口开河!你等……”崔颢还待再言,嘴已被用力捏住。
“你跑来找杨府尹告状,目的是什么?是为了逼反府君,使太原府陷入战乱之中不成?”
一句话,崔颢当即心中大骇,明白自己为何会陷入这样的处境。那新任的太原尹杨光翙是个不敢担事的,生怕安禄山反了,宁可将他交出去委曲求全。
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可笑至极,也懦弱至极。
“带走!”
几个叛军当即便押着崔颢往后门走,为首的一人则转身道:“杨府尹,人我便带走了,不日府君便要经太原往长安,到时再来拜会。”
崔颢回头看了一眼,见到的是杨光翙那张惶恐不安的脸,酒气与脂粉的香气都还没散掉,这样的大唐官员,如何能迎接安禄山的叛乱?
“崔颢,你会写诗是吧?我这里有你在代州写的诗集,会派人到长安隔一阵子就放出一篇,如此,世人会以为你病逝在一年之后,但没人知道你是怎么死的。”
“唔!”
崔颢愤怒地想要吼叫,走在他身旁的叛军头领反而大笑起来。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
“噗。”
诗的最后一个字尚没念出来,他们走出了酒楼的后门,一柄陌刀毫无征兆地斩下,倏地将那叛军头领斩杀在当场。
而那没能念全的诗,让人好不习惯。
变故突起,小巷里有二十余人扑了上来,手起刀落将几个叛军劈倒在地。
崔颢摔倒在地,于混乱中看去,见到一个风尘仆仆的年轻人往这边走来,以坚定有力的动作扶起了他。
“崔公,久仰大名了,我们到这边说吧。”
“你是?”
“薛白。”
“我听说过你,诗词写得好。”
“不敢班门弄斧。”
薛白用刀子割了崔颢身上的束缚,领着他重新走进酒楼。恰见杨光翙正在后花园的小阁上张望,想必是听得打斗声打算探探究竟又想要逃,正进退两难。
“杨府尹不必走,遇到几个盗贼,我已拿下了。”
“你!”
杨光翙只看薛白身后的护卫手里带血的刀,便知这竖子做了什么。他不由大惊失色,抬手一指,惊呼道:“你这般肆意妄为,就不怕逼反了安禄山,酿成大祸吗?!”
薛白根本就没有心思与杨光翙争辩,可“逼反”安禄山这个说法他并不是第一次听了,倒愿意回应两句。
“是,是我逼反了安禄山,你能如何?”
“你!你既承认了,回头休要牵扯我!”
杨光翙怒叱一声,转身逃开了。
这丑态百出的模样看得崔颢一阵惘然,他年少登科,见到的是最繁盛的开元盛世,朝堂上人才辈出,名臣名将如云,谁成想,短短三十年间,大唐官场风气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薛白则不慌不忙地引着崔颢到了酒楼中的一间客房中,让人给崔颢处理着伤口。他则推开窗看了眼汾水上的花船,等了一会,才开口说起来。
“得益于我与安禄山一向有私怨,想必崔公能信得过我。”
“是,我听闻过你的事迹。”
崔颢身上的文人习气颇重,没有太多的城府,当即开口把他在代州的经历告诉了薛白。
末了,他深深皱起了眉。
“如今河东四军多数已倒向范阳,安禄山很快就要到太原。太原尹杨光翙的德性方才我已见识了,眼看这情形,只怕北都丢了,世人还不信安禄山已反,可谓荒谬。”
“丢不了。”薛白还在看着窗外,以笃定的语气道了一句。
崔颢摇头叹道:“你孤身到河东赴任,面对如此形势,能有何办法?速遣人往长安报信罢了。”
“放心。”薛白道:“我并不是孤身赴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