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力士默然。
他其实最了解圣人的性格,说什么“安享晚年”,那只是他自己老了,闹不动了。
严武道:“高将军随我走吧,尽快去禀报圣人。”
“此时便走?”
“是,我们脱离队伍,星夜兼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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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五郎睡得正香,感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脸,睁眼一看,却见是薛白。
他以为是梦,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却听薛白道:“准备一下,与我一道回长安吧。”
“要是真的就好了,可惜是梦。”杜五郎嘟囔道,“好想长安。”
薛白只好又拍了拍他的脸。
“好痛。”
杜五郎这才清醒了些,问道:“你怎会在这里?”
“出了些意外,但解决了,你不必去蜀郡。”
“那我又是什么都没做成,太没用了。”杜五郎感慨了一声,却也没有很失落,道:“可是贵妃好像生病了,明日走得了吗?”
“什么病?”
“我哪知道,许是淋了雨吧。”
“那你们在此多待几日。”薛白道:“我明日先走。”
“好。”
杜五郎困得厉害,倒头又睡了过去。
等他再醒过来,已是次日的清晨,窗外还在下着大雨,正是最好眠的时候。他原本还打算再睡个回笼觉,忽然想到了昨夜好像见过薛白来着。
“是梦吗?”
杜五郎遂起身,揉着眼出门,寻外面的守卫问道:“昨夜可是北平王来过了?”
连着问了两个人之后,他一转头,恰见张云容正站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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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白歇了一夜,才醒来便吩咐人备马。
“郎君,雨太大了,等雨停了再走吧?”
“先备马,待雨小些再出发。”
薛白说罢继续歇息,等着准备妥当。之后,听到外面有对话声传来,他便道:“让她进来。”
之后,便见杨玉环撑着一把油纸伞入内。
她确是有些病态,怏怏的样子,站在那端详了薛白一会儿,问道:“你还是追来了?”
薛白想到了那个绮梦,感到她的相貌太美会让自己分心,干脆闭眼不看她,道:“你说有重要的事要告诉我,是什么?”
“你是个浑蛋。”
她确实是被骄纵惯了的,总喜欢胡搅蛮缠。
薛白道:“我微末之时承了你的恩惠,该报答你。如今你不必去蜀郡,想去何处,我让人护送你去。”
“你不能亲自护送我?”
“我得回长安,长安很快要打仗,你可以去了之后再……”
薛白话到一半停了下来。
他闻到了淡淡的香气,于是仰起头。有些许温热的气息轻轻喷在他的鼻子上,杨玉环正俯在他身上,似乎因留恋他的年轻气息凑近了感受着。
她的头发上,衣裳上都沾了水雾,湿湿凉凉的,裙摆也完全被浸透了,原本如玉般的腿上皮肤凉得起了细细的疙瘩。
薛白原想推开她,却又怜惜她冰凉的嘴唇,只好任她沾染他的血气阳刚带来的燥热。
“你怕?”杨玉环感受他动作的僵硬,这般问道。
“不怕。”
“我看你很怕,你怕那个老迈的君王,想把我继续送到他身边;你怕失去你好不容易得来的身份;你怕遭受世人的唾骂;你怕你沉迷美色,不思上进……可你又总是忍不住,你有心无胆,你是个懦夫,你还不如他有胆魄!”
“你说错了。”
薛白翻了个身,将杨玉环摁在那儿,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我来,就是因为我已经无所畏惧。”
他当然不怕李隆基,他这次来,就是命人掳掠对方;他也不怕失去李倩的身份,事实上,李隆基已经下旨宣告他是冒充皇孙的逆贼,只是消息还未传开。
可他并不需要把这些谋反大计一条条与她诉说,两人之间,眼神就足够交流了。
杨玉环其实并不像她表现的那般大胆,相反,她一直压抑着内心的想法,有时是气恼他的冷淡,才会故意闹他、撩拨他。此时终于看到了他的坚决态度,她大受鼓舞,却是有些含羞地低下眼眸,双颊微红。
芳心欲吐,终是不知所言。
最后,她偏过头,很小声地呢喃了三个字。
“那你……来。”
薛白压抑着的野心迅速膨胀起来。
就在这两日他忽然下定决心要造反,既然连皇权他都不放在眼里,又岂能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确实,他从第一眼见到杨玉环开始,他便对她产生了无尽的好奇。
好奇一向是世上最危险的事之一,他好奇这个绝世美人到底有何种魅力,就好比是看到一朵极美丽的食人花,忍不住走近,轻轻抚着它的花瓣,观察它茎叶上的露水,嗅它的花香,结果被它吞噬了。于是,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有动心。
她飞扬的发丝,秋水般的眼睛,曼妙的歌喉,襦裙下有致的躯体,起舞时轻盈的姿态,哪怕只是那踮起的脚尖都无一不美,如何不教人起绮梦?
他想要这天下,却连这天下最美的女子都不敢据为己有,还凭什么自称反贼?
杨玉环有些痴了,她定定看着薛白,像是看不够一般。
一瞬间,她脑海中回想过了她的一辈子。
经历过寿王妃、贵妃这两个身份,她常常也觉得自己不堪。可她又觉得一个女子想要活得漂亮有错吗?于是她想用歌舞、欢趣、笑颜来淡忘掉伤痕,弥补不堪。结果,在陈仓快要被缢死的时候,她意识到自己这一辈子注定是不堪的,甚至还是祸国殃民的祸水。
是薛白让她发现,她竟然还有资格去选择与自己喜欢的男子在一起。
哪怕她历经过那么多的不堪,到头来,还能够出于对彼此的爱慕而做出选择。这是她很早就以为她失去了的东西。
至于何时喜欢上他的?其实一直以来,她就在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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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
杨玉环明眸一转,忽道:“我有桩事要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