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王与虢国夫人之间可有苟且?”
“我与义姐是手足之情,不容旁人诋毁。”
问了许多问题之后,还有一些事,就连来瑱开口都有些迟疑。
“有一种说法,称雍王实为安禄山之私生子,故早年得圣人与安禄山之……”
“啪!”
一声重响,鲁炅终于是拍案喝止这些问话,喝道:“够了,来太守,今日未免太过份了些!”
薛白道:“若来公是不能分辨流言蜚语,心有疑惑,但问无妨,我行事坦荡,无甚可避讳;但若是存心羞辱,故意抹黑,真当我是软弱可欺不成?!”
他语气依旧平和,但说话间已站起身来,面色凛然不可侵犯。
来瑱深深看了薛白一眼,他其实还有一个问题想要确认,即当今流传最广的薛白与杨贵妃之间的秘闻,眼下这情形,却也不能相问了。
他站起身来,执礼道:“是我存心试探,得罪了,请雍王责罚。”
薛白道:“我此来是为消弥战乱、稳定社稷,这是国家大事。诸公皆以名节扬名于世,可若只纠缠于一些隐私小事,便当是我错看了人。若无军务,告辞了。”
说罢,薛白径直转身而走,并不再与他们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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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韦陟忍不住向来瑱问道:“来公往日最重礼数,今夜何以如此得罪雍王?”
“若要与他合兵勤王,自该知晓他是何样人。”
来瑱并没有任何的懊恼之色,眼色中带着思忖。
他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对薛白的品性作出判断。
踱着步,来瑱嘴里喃喃道:“若是城府深沉的枭雄,当喜怒不形于色,既要笼络我等,无论如何都该示之以大度,不该因此离开;而若是阴险小人,往往气量狭窄,被我如此羞辱,又岂有不怨的?”
思来想去,来瑱最终抬起头,向韦陟问道:“你如何看雍王今夜的反应。”
“直。”
韦陟的回答很简单,道:“以直报怨的‘直’。”
“是啊。”来瑱喃喃道,“雍王行事,确是直来直往。”
“经此一事,我承认我此前误会雍王了。”
来瑱点点头,回想着当时入京奏事时圣人的抱怨,不由感慨道:“圣人得雍王辅佐,文成武就,本该功追往圣,可惜,错信了宦官,大好局势至此地步啊。”
韦陟道:“你可发现了?今日相处以来雍王不曾对圣人有过一句怨言。”
来瑱一愣,先是心道谁会说圣人的坏话?
可转念一想,自从圣人宠信窦文扬,颁行了种种弊政以来,朝野的抱怨声又何尝小过?
便是今日,他们这些国之干臣开口闭口多少也流露出了一些态度,认为局势至此圣人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反而是传言中心怀不轨、意图谋篡的雍王什么都没说,始终平静,不抱怨,不诋毁,专注地做事情。
想着这些,来瑱的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
“这般看来,雍王是值得追随之人啊。”
“追随?”
来瑱道:“今日说的只是勤王,可一旦兵马到了长安,以雍王之功劳、声望,岂可能不牵出易储之事?太子势单力孤,如何会是雍王的对手?”
他长叹了一声,满是无奈的语气,接着又继续道:“若非出于这般考虑,我又何必考量雍王的品性?”
“重要的是品性吗?”
涉及到这个话题,反而是韦陟的态度变得排斥起来。
“不必考量我便知雍王才干远甚于太子。然而,雍王不能立太子,原由不在品性,而在身份。哪怕他确是太子瑛所出,他曾姓薛、曾为奴婢、曾是他人之子,太上皇子孙上百人,岂可使他继位?”
来瑱道:“道理我如何不知,可……”
他话音未落有士卒慌慌张张地跑到了帐外。
“不好了!”
“何事?”
“前方消息,永王……永王进了长安城!”
来瑱、韦陟惊愕了许久,对视了一眼,心知形势已经容不得他们在这里瞻前顾后、左思右想了。
他们很清楚,李璘是很可能获得太上皇的扶持,进而登基为帝的,如此一来,才平稳下来的社稷就又要再次动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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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到南阳会师勤王的并不止来瑱、韦陟。
更不是所有人都自恃名节,对薛白心怀猜忌,还是有很多将领十分敬畏于他。
“末将淮西兵马使王仲昇,见过雍王。”
“副使刘展,见过雍王。”
“都是壮士,不必多礼。”
薛白上前扶起这两个从河南过来的将领,询问了几句,得知他们原本可以直接从漳关勤王,是因为听说了他在江淮,才特意领兵赶来。
他们本在李峘麾下,一度随张巡守过汴州,也是在汴州短暂地与薛白接触过,十分羡慕薛白麾下兵马钱粮充足,立功多,赏赐也多。
说过此事,刘展拍了拍胸膛,昂然道:“我等愿随雍王建功!”
薛白亦听说了李璘已进入长安,他干脆不再等鲁炅、来瑱、韦陟等人,直接以王仲昇、刘展为先锋,进军武关道。
他似乎已放弃了与各路兵马合兵的想法,但这边命令才下,那边来瑱、韦陟便赶了过来。
“雍王,此去长安道路狭窄,地形险要,孤军深入恐怕十分危险,我等还是该合兵于一处。”
薛白摇手道:“行军打仗,最忌讳令不能出一门。诸公尚且不信我的为人,更不可能将兵马交于我统一指挥,合则百害,倒不如我轻军出发,先救长安。”
这一刻,他虽还是那坦荡的神情,可图谋指挥权的心思已显露在了来瑱、韦陟的面前。
他们可以拒绝,薛白也不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