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宫娥正在门外行礼。
薛白起身过去,见青岚正在廊下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他遂招招手。
“殿下,该用膳了。”
“一起过去吃吧,怎么不像往常一样直接过来?”
“进了宫,得有规矩嘛。”
“记得以前我刚到杜宅,你也想给我立规矩吧?”
“哪有。”青岚不好意思了,连忙否认。
往日在家中他们都是一起吃饭的,如今少阳院的规矩不太一样,是膳房把饭菜从老远处端来,让他们分别用膳。
薛白遂把宫人们赶出屋外,依旧与颜嫣、青岚一起,边吃边抱怨这些菜味道难吃。
“夫君猜猜,这一小盘菘菜,宫中采买,作价几何?”
“多少?”
“五十钱。”
“实际到菜贩手中的,只怕是一钱也无。”薛白道,“宫市虽停了,宫中度支却还要全面整顿。”
颜嫣道:“青岚管钱管得可好,以往你的私人钱财可都是她在管。”
皇家的钱财放在左藏库,也就是天子私帑,自有度支在管,薛白如今监国,自是要整顿的。
颜嫣自是知晓这些,不过是开个玩笑。
青岚却是又吓到了,连忙摇头道:“我就只能管一些小钱我……到了宫中,是不是要交出来啊?”
“她逗你的。”
三人吃了一顿价格不菲却极难吃的饭,青岚还真拿算盘算了一下,颇为心疼,暗忖住在这大明宫里的人怎就如此没有见识,能犯这样的傻。
搬到少阳院的第一个夜晚并没有改变薛白太多的习惯。
夜幕降下。
书房中,青岚还在忙着拾掇各种物件,总是只把背影留给薛白。
她偶尔也捋起有些散落的发丝,眼神里泛起思忖之意,想着某样物件该摆在哪。
薛白见了,不由上前搂住她。
“皇甫良娣,还在忙什么?”
“郎君。”
这种时候青岚就知道唤他往日里的称呼了,但却低下头,羞赧地拒绝了薛白。
“娘子说搬了新家害怕,让我们早些过去。”
是夜,薛白与颜嫣、青岚又是一起睡的,这是颜嫣有些孩子气的习惯,以往她似乎没觉得此事有多少不便。
这件事最开始其实是很单纯的。
他们又说了一会话,聊的都是少阳院里种种不如他们宫外宅院的地方。
说着说着,青岚便没了声音,她忙了一整天,很快就蜷缩着身子沉沉睡去。
“睡吧。”
“嗯。”颜嫣老老实实地应了,有些担心道:“宫里会不会有很多宫变啊?”
她总是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但其实薛白这种阴谋篡位之人,被人砍倒也很正常。
薛白遂让她倚进怀里,道:“放心吧,宫城住得不舒服,但比普通宅院安全。”
“那也是。”
屋内静下来。
薛白闭上眼,似乎睡了许久,可隐隐约约总觉得新环境不安全,睡不熟。
夜最深时,他感到有什么东西轻轻刷着他的脸。
睁开眼,朦胧的月光中,发现颜嫣还没睡,眨了眨眼,是她的睫毛碰到了他的脸颊。
“睡吧。”
“睡不着。”
薛白遂轻轻拍着她的背。
他们的关系虽已有了突破,可有时他还总是像照料小孩一般照料她。
“问你一个问题。”颜嫣小声道,“你防着女子怀上你的子嗣吗?”
“嗯?”
薛白惊讶于她能问出如此奇怪的问题。
他看了她一会,隐隐觉得她那好奇的眼神里还有些跃跃欲试的光,这丫头近来渐渐有些开窍了。
“你也防着我吗?”她又问道。
两人没有再说话。
倒是青岚,在这夜做了个梦。
她梦到大明宫下的地龙翻了个身,摇摇晃晃的,她梦到颜嫣与薛白在地震中摔倒了,发出沉闷的痛叫声。
她想醒过来救他们,可白日里太累了,眼皮沉得厉害,总是醒不过来……
过了很久,颜嫣才终于搂着薛白沉沉睡去。
她其实还不太适应少阳院的生活,但她觉得与薛白的关系又更近了一步,这让她很安心,给了她适应新生活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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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东方。
朝阳从少阳院东侧的宫墙上缓缓升起,然后才洒在大明宫中轴线的石板上。
“殿下。”
“殿下。”
一声声呼唤着,宣政殿上方的飞檐才映出第一缕阳光,身着衮袍的年轻人已走上了石阶。
他回头看去,正见百官来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