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雪把他按在路边的石墩上坐下,抬起他的右腿,伸手脱去鞋子。
破烂的短靴取下来,露出了布条一圈圈紧紧缠住的脚踝。
污秽不堪的布条正一滴滴地往下滴着血水。
穆雪一手提着鞋子,一手握着岑小山的腿。
薄薄的皮肤包在突出的骨头上,细得不像话。布条下的脚踝却明显地紫胀肿大了数倍。
穆雪回首望去,在她们刚刚走过的泥泞街道上,几个不明显的红色脚印混迹在淤泥,一路向远方延续。用这样的腿还能跑那么,闷不吭声走了这么远的路。
“这还叫一点小伤?”阮红莲冷漠地说道,“这腿基本废了,瞒着这样的伤把人卖给你,雷家的也不太地道,趁还没走远,回去把他退了吧。”
小山从穆雪开始脱他鞋子开始,就沉默不语。
没有辩解,也没有哀求,低着头,看着地板,一言不发。
鞋子上滴滴答答往下滴落的血水,仿佛不是从他身上流出的一般。
穆雪把那烂鞋子丢了,站起身将人整个抱了起来。
金丹期的她抱这样一个瘦骨嶙峋的孩子毫不费力。稳稳地让他坐在自己的一只胳膊上,另一只手还提着一路采购的各种货品。
一路都很稳得住的小男孩却明显地拘束了,他僵硬地坐在穆雪的臂弯里,绷紧了全身,偶尔转过那双漂亮的眼眸,悄悄看穆雪一眼。
终究只有一个十岁不到的身躯,伤痕遍布,各方磋磨。这下安静下来又被人抱在温暖的怀慢慢走着,困意很涌上了那疲惫的身躯。
小小的男孩几次险些合上眼睛,又立刻晃动自己脑袋,飞坐直了。他努力提醒自己不能睡着,然而还是抵抗不住身体的本能,终究在路途一点点闭上了眼睛,歪歪斜斜倒向穆雪的肩头。
乱糟糟的头发,小小的下巴,微微张着的嘴呼出一点白色的烟雾,睡梦紧紧皱着眉,纤长的睫毛时而不安地抖动一下。
松懈下来陷入沉睡的小山,终于带上了一点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柔软。
“仔细一看倒是挺漂亮。”阮红莲凑过脸来看靠在穆雪肩头的小山,“你就那么喜欢这个小东西么?今天可一点都不像是平时的你。”
“他就是那个孩子。”
“哪一个?”
“我和你说过的,帮忙抓住栩目蝶的人。”
“喔,就是他啊。原来你是为了这事?也不必如此,当时他也未必是好心替你解围。这样精明的小鬼,你根本不知道他想得是什么。”阮红莲顿了顿,冷淡了面孔,“难道还见得少吗?表面单纯可爱,切开心都烂没了。当年一起学艺的多少伙伴,死在这样的人手里。”
“阿莲,你可能不知道吧?”穆雪抬头看这位一起从学徒时期走过来的伙伴,“栩目蝶的鳞粉有一种很特别的功效。”
“啊,什么功效?”
“感知人心,直指本源,甄别出一个人心底最真实隐秘的情绪。这个孩子曾经抓住过蝶翼,我看过了。”穆雪低头看向靠在自己肩头的少年,“那时候蝶翼的光芒变得十分的纯粹漂亮。”
“还有这种事?难怪你心软了,拉他一把。”
“我和你一样,不喜欢太过聪明世故的孩子。那会让我想起曾经的自己。如果不是环境太过险恶,不得不百般挣扎求生,又怎么可能把年幼的自己逼迫成多智近妖的模样。”
阮红莲这下闭上嘴不说话了。回想起了自己和穆雪那过得十分艰难的童年。
但她很想起一事:“不对,栩目蝶能有这么强大的功效?那价格早该被炒上天了,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穆雪就笑了:“我忘记说了,这个效力基本只对凡人有效,所以没有什么人关注。我查阅过资料,听说经过训练繁殖的栩目蝶,还能有更细致的功能。”
说话这话的穆雪突然有些愣住了。
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