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他不过把了一下岑小山的脉搏,就连连摇摇头,“这小孩饥饿多时,脾胃虚弱,运化失常。你骤然给他大鱼大肉,暴饮暴食,他如何曾受得住。”
穆雪张嘴啊了一声,
“至于这腿骨是用外力捏碎的,你没给碎骨归位,就用术法将外伤强行愈合。不是要他的小命吗?”年叔查看完岑小山的脚踝,站起身来,“这腿已经彻底废了,我可没法治。带走,带走。”
穆雪一把拉住了他,“年叔,这点伤都治不好,你招牌可就没了。”
年叔吹胡子瞪眼,“他是个奴隶吧?要治也不是不行,提前是要说好,治他这条腿的费用,买他这样的两三个都够了。”
他怕穆雪不信,絮絮叨叨地解释,“你别以为凡人就容易,就是凡人才麻烦,太脆弱了,下刀也费事,用药也复杂。”
岑小山躺在病床上,直直看着穆雪,眼神迷蒙着雾气,虚弱而无力,透着无声的祈求。
穆雪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对那位掉进钱眼的无德庸医说到,“若是治得好,我就替你锻造用于开颅术的法器。就是你日日挂在嘴边的那款。”
“此话当真?”年叔一下直起了佝偻着的脊背,搓着手掌道,“那行,那行,你放心,不过是一介凡人,对你年叔来说小菜一碟,保管经我的手之后,他恢复如初。”
年叔伸出枯瘦的手指,数十寸许高的傀儡小人排着队,爬上铺着白布的手术床。
他们手持器械,围着岑小山的腿忙碌,有些张着细小的五指,负责喷洒麻醉药水,有些持着长长的细刀切开肌肤。四五人努力拉住绳索固定,四五人忙着切除腐肉,结扎血管,更有的伸缩长长的胳膊,钻入被切割开的肌肉之间,寻找骨骼的碎片,逐一拼接回原位。
岑小山平静地接受了这种诡异的治疗,慢慢地闭上的双目,似乎陷入了昏睡之。
“一个凡人的小孩而已,穆大家竟愿意为他费心,莫非?”年叔低声说道。
穆雪看着病床上紧闭双目的男孩,点点头:“年叔,您觉得呢。”
老医修捋了捋山羊胡子,“这事问我就对了。不瞒你说,罕见的美质良才啊。”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时候,貌似沉睡的少年,纤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细碎的雪花在苍凉肃穆的浮罔城飞飞扬扬,
穆雪站在幽浮之上,怀抱着一个被毛毯包裹着的瘦弱身躯。
小小的飞行法器拖着长长的尾烟尘,绕过那些巨大的狰狞石雕,穿梭过高大的石墙,在城市的夜空各色彩灯交错的光影飞行而过。
途径货街上空,这里的夜市热闹,靡靡乐曲,诡丽灯光,交织呈现出暗夜繁华。
“主人。”毛毯内传来一声轻轻的呼唤。
“醒了?”穆雪低头看怀里的男孩,“改一个称呼吧,从此不叫主人,叫我师父。”
岑小山闭上了双目,耳边是呼啸的风雪,但他被保护得很好,一片雪花都没有透过厚实的毛毯,飘落进来。
脚下就是那炼狱般的货街,本来在这样的夜晚,他早已被无数的恶魔抓住四肢,撕裂身躯,拖入泥沼的最深处。
所幸遇到了这个人。
这是个怪的女人,看上去冷漠,却比谁都心软。
只要刻意让辛苦多一些,她就会内疚。凄惨多一点,她就会同情。费心讨好,她甚至会心存感谢。
浮罔城这样的世界,竟然还存在这样的人吗?
岑小山靠着那个温暖的胸膛,想要笑一笑。
百般算计,终于达成了目的,本该满心欢喜,只是不知为什么心底莫名却这般苦涩。
阮红莲来到穆雪的家,夸张地张大了秀美的红唇,
“哎呀呀呀,我也不过几个月没来,还真的以为自己走了地方,退出门去看了好几遍呢。”
她四处打量穆雪屋子,光可鉴人的地板,整整齐齐的书架,分门别类的货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