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殿外的宫人正要询问王后是否用膳,巫后已当先道:“本宫乏了,你们在外面伺候即可,不必传膳。”
半个时辰之后,槅扇里面的佛室,突然传出了极轻的叩击之声。
巫后怔了一瞬,才缓缓起身,握起一只烛台,朝章台宫最里面的佛室走去。
佛室正,是一尊白玉铸成的观音像,观音像前,则竖着一个木制的十字刑架。
隔着飘曳的烛火,隐约可见,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影,正背对着佛室门,站在刑架旁边。
巫后凝视着这道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背影,手烛台,倏然抖了抖。
满室烛火,那人缓缓转身,露出斗篷下清秀干净的脸庞,却是子彦。
巫后把烛台放到观音像前,虔诚的拜了一拜,才睁目注视着对面的少年,唇角牵起丝笑意,道:“你瘦了。”
子彦神色晦暗不明的回望巫后,未置一语。
见状,巫后冷峭一笑,凤目微挑:“怎么,你还在因为刺心草的事与我置气?”
子彦眸底立刻凝起两团冷冰。
巫后移开视线,伸出手,一点点抚摸着木质刑架上沉积多年、早已干涸的血迹,抬高了几分语调道:“还记得吗?我们的第一个计划,就是在这里启动的。”
子彦眸底的冰乍然碎裂,他自然记得,很多年前,那个本就重伤高烧的小小少年,只因为在宫宴上跟他的妹妹含山公主抢了一口菜,便被他自己的母后绑在佛室的刑架上,饿了整整两日,险些脱水。
他知道,他一个人住在沉思殿里,无人照顾起居,无人照顾衣食,每次从东苑大营训练回来,都要绕道到司膳房去领自己的那份吃食。
那小小少年,被放出那间佛室时,正是深夜,司膳房早已关门。于是,自己派了名影子,用一只香喷喷的烧鸡,就轻松把他带进了西苑,制造了那场意外的兄弟相见。
这些年,这些片段,总是零零碎碎,反复在他脑海深处翻涌。
子彦眸光越缩越深,仿佛陷入一个巨大的漩涡一般,直到巫后指尖掠过刑架上垂落的铁链,发出一连串声响时,他才蓦然惊醒,恢复往常的纯净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