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宫门作别,谢芝直往谢家府邸走去,而叶秋嬗照旧回了趟枢密省。
本来借口与谢凌波出外游湖去了,便多备了一套衣裳。如今天已擦黑,即便是与好友去游湖恐怕也少不得被教训一顿……
叶秋嬗换好衣裳,在密道的街市出口处现身,而后才招呼一辆马车赶回叶府。如此佯装成刚游玩回府的样子倒还算令人信服。
只不过她心里头难免有些愤愤不平,暗忖自己如今也算是个位同四品官差了,又是圣上钦点的密使。如今为了公干还要想方设法地扯谎瞒住家里人,她这官差当得可真是累得慌。
正考虑着是否要向皇上开口要个恩典,马车已行至叶府门前。
门前的叶府家丁倒是一如往常,叶秋嬗却发现罗管家并不在门口。刚下车,便有一家丁迎上来,急急忙忙道:“大小姐,您可算回府了,老爷让小的转告您,回府了直接去正厅。”
叶秋嬗一惊,还当是自己归家太晚惊动了叶芳,忙疾步往府内走,边走边问:“老爷说没说是因为何事?”
那家丁却道:“是老夫人和三小姐来了!”
叶秋嬗脚步不停,却皱起眉头,“哪位老夫人?哪位三小姐?”
“便是您的祖母和堂妹啊,大小姐。”
“哦!”叶秋嬗恍然大悟。
……
待她到正厅时,叶家人已经开宴。上首坐的却不是叶芳,而是一个富态的老夫人,金钗华发、白面圆脸。而她左手方还坐着一个妙龄女子,轻纱罗衣,肤白若雪,是叶家一脉相承的好皮肤,甚至比叶秋嬗还更胜一筹。
不过相貌却比不过她,丹凤眼、小鼻头、樱桃小嘴,秀气得好似一尊仕女瓷娃。极其典型的江南女子的相貌,秀而雅致。
相较之下,叶秋嬗则取了叶芳与赵氏的优点,既有江南女子的秀致又兼京城女子的明眸善睐。
不过这俩姊妹眉眼还是有几分肖似的。
叶秋嬗打量她们,确定这两人便是她那祖母和堂妹,不过她也只在孩提时候才见过叶老夫人,这么多年都没有往来,对她们无甚印象也属常情。
其实,叶家并非寒门,历代从商包揽了江南水路的运输生意,在江南一带还算一门世家大族。只不过贵胄向来是看不起商户的,且觉着外地的都是蛮子,江南的便是南方蛮子。所以她爹到如今都是入不了京名门的眼。
叶家历代以来也只出了叶芳这么一个京官,叶芳被钦点探花后,叶家几房兄弟都凑拢过来,想花银子让她爹帮着在京买个一官半职,好挤入京城名流。可叶芳自个也还未站稳脚跟,更不提他是个清高孤傲的性子,平生最忌讳贪污受贿。
这样一个刚正不阿的人自然与叶家格格不入,那一年叶芳便与家闹翻了,自此就没动用过叶家的钱财,所以才会有赵氏变卖嫁妆帮他周转这一出。到后来为了生计,瞒着家人从商,没想到生意倒是越做越大,如今却变成他的一块心病,正愁如何转手,没想到叶老夫人竟亲自找上门来了。
“天哪,时间可真哟,转眼囡囡都这般大了。”堂老妇人站起身来,激动的神情倒不似掺假。
“是啊,算一算母亲也有十三年未上京了。”叶芳也起身道。
叶秋嬗十分伶俐地走了过去,甜甜地唤一声‘祖母’,直把老人家笑得见眉不见眼。
“好孩子好孩子,祖母年纪大了,从江南来水程路程最也要半来月,所以这些年都未上京来探望过你,你不会恼了祖母吧?”
“秋嬗怎么敢?本来应该是我去探望祖母的,但爹爹公务缠身,我又不熟悉路程,反倒是累着您了。”
“哪里哪里……”
如此寒暄半天,众人终是落座。
席间话题不止,都是叶老夫人开口说道从前,其他人附和。其叶祎盈最为热情,不过老夫人却不怎么与之搭话,对她们姐弟的态度与对待叶秋嬗的天差地别。
何氏则全程装聋作哑,只安心品着菜肴,叶秋嬗那堂妹也是缄默不言,偶尔却会拿丹凤眼睇着叶秋嬗,若两人目光相遇,她便笑着颔首示意,瞧着倒不是个不好相与的。
谈话,叶秋嬗知晓了她这堂妹名叫叶秋妙,乃是她幺叔伯家的嫡女,如今年方十四,正是要出阁的年纪。谈到此处,叶老夫人特意强调叶秋妙还未许人家,此番上京一是为了见见幺叔伯也就是叶芳和堂姐叶秋嬗,二则是想见识见识京城水土人情。
听她如此道,两厢皆是一默,这话外之意连叶秋嬗都听明白了。
明里是说见识水土人情,可暗地里打的不就是在京城谋一门婚事的算盘么。
这事本不该由叶秋嬗这种晚辈去议论,但她也不禁觉得好笑,暗道自己祖母可真是找错了人,她爹那种老古董哪会是替女子谋婚事的角色,真正该笼络的应是何氏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