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不清中间又发生了什么,好像是他又顶了几句嘴,这点小事就扩大发酵,杨真拿水果刀悬在手腕上以死相逼,本来是想吓唬吓唬他,结果真把自己给划伤了。
许劲知看着杨真手腕上那道出血的伤口,他也怕,虽然当天他陪杨真去处理好,并无大碍,但那个场面萦绕在他脑子里,一晚上都没睡着。
从此以后许劲知也不犟嘴了,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他默默听,再累也闷不吭声的忍着,不解释,不再多说一句。
他在家就当那个默默无闻戴着眼镜的哑巴书呆子,私底下又暗着抽烟,像杨真嘴里没人管得了的社会混子。
人前人后,两副面孔。
为了避免矛盾,他渐渐不再跟杨真主动说话,时间长了,就自然演变为无话可说。
钢琴他其实弹得不错,但现在不提也不弹,完全没兴趣再碰一下。
什么叫母子相顾也无言,在他和杨真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
第二天许劲知选了一家苏菜馆,苏菜清淡,杨真喜欢。
建筑有点苏州园林那风格,挺雅致的。
杨真的穿衣打扮也很讲究,看着就很富太太,胳膊上再挎个名贵的包,进来往旁边凳子上一放,“最近,交女朋友了?我那天在路上,看见你接了一个姑娘。”
“嗯。”他嗓音淡淡,帮她倒水,“谈了。”
杨真多久见不了他一次,就是想跟他说说话,“跟妈说说,她是干什么的。”
“学美术的,艺术家。”
现在各行各业,杨真就是好奇,想看看他女朋友是个怎么样的人。
杨真问,“是本地人还是哪的。”
“老家武尧的,芝麻胡同,挨着咱们家阳台的那一户。”许劲知倒了杯水,递过去轻放在她跟前。
武尧,芝麻胡同,这几个字眼让杨真隐约想起来,当时后面那一户人家,那对夫妻生了一男一女,是有个女儿在的,女儿稍小了几个月,和许劲知同岁。
那会儿许劲知离家出走去武尧,她有次过去还看见把花伞,现在想想,都是有迹可循。
杨真点了点头,“那挺好的。”
许劲知还有点意外,以为她多少要挑点毛病,结果是一句挺好的。
这句话从杨真嘴里说出来,算是挺高的评价了。
杨真知道不论自己怎么样,许劲知都不会不认她这个妈,他近两年心情好了,好不容易能主动说几句话,她若还像以前那样控制他,他便立马不会再说了,再者不过就是乌鸦反哺,报答完她的养育之恩,就再剩不下半点恩情。
杨真不想到那一步,该放手就放手,他是一个独立的人,不是她杨真的附属品,只可惜这道理她明白的太迟。
从前她施加在许劲知身上沉重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又反抗不得,反过来想想,换做是谁,谁都受不了。
“你喜欢的,苏州菜。”他把杨真最喜欢的那盘松鼠鳜鱼转过去,不紧不慢,“别操心我了,年底项目通过了,也不忙,你最近身体还好吗。”
杨真说,“妈挺好的,跟那些姨姨婶婶的打打麻将,遛遛狗,妈也是上了年纪,老不出门闷得慌。”
许劲知跟她吃完这顿饭,中间还聊了不少闲话,除了少不经事的小时候,这是杨真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的话,他其实很容易满足,只要稍微顺着他,他就挺高兴的,这么简单的道理,她从前怎么就不懂呢。
走时杨真不要他送,说约了人去做美容,让他走他的。
他出去就看见外面下雪了,白色的雪花飘飘而落,能抚平地表崎岖的纹路,粉饰万物,但不是所有的故事都能在一场雪下和解。
他再过几个月就二十七了,早就过了那个别扭反叛的青春期,不是他耿耿于怀不愿意下杨真给的这个台阶,而是心里早已释怀。
他和杨真的关系,真的也只能到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