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严芷依然懒散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那倒没有,自从你们结婚了,舒晚搬出医院住进了蓝湾,老爷子就让验配师撤了窃听器,只留了定位。毕竟,也没什么必要再通过舒晚来操控舒天邝了。”
她说着,溢出淡淡释怀的笑声,空空荡荡飘进听筒,将易辞洲的双耳逐渐麻木。
身处这个热带国家,却突然冷得出奇,他几乎难以克制地抽搐颤抖着,下颌线紧绷成一条瘆人的直角线,咬着牙问道:“为什么突然告诉我这个?”
他问,严芷却没有立刻回答。
两个人的呼吸声在彼此之间的听筒里不断承启转折,像个没有终点的录音机,充斥着回音。
良久,严芷说道:“因为你也是我儿子啊。”
她说完,笑笑,就挂断了。
易辞洲大脑满是混沌不堪,他听着这句话,似刀绞般,就快要呼吸不上来。
他缓缓松手,手机和芯片同时掉落在地,“哐”地一声将他的眼眶彻底打湿。
夜色弥漫着浓雾,在炎热的气候里不断消散人的意志力,残忍的真相,抽丝剥茧一样展现在他的面前,漏出来的是血,看见的是骨。
从找回舒晚这大半年来,她的再也不爱,她的冷漠回应,她的装疯卖傻,每一刻每一秒,每一言每一语,都声声蚀骨。
易辞洲在房中坐了很久,坐得筋骨都麻了,才慢慢拖着酸痛的腰背去了舒晚的房间。
估计是因为太累太乏,她已经睡着了,半张脸枕着枕头,歪斜着身体蜷缩在那,如同一只受了惊的猫。
他走近,在她身边坐下,轻轻抬手拂过她的面颊,那种陌生感拒人于千里之外,他都不敢再碰她一下。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在旁边,舒晚猛地惊醒过来。
一见是他,她眼中惊慌消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则是冷漠和厌恶,她冷冷问道:“干什么?”
易辞洲愣了半秒,缩回悬在半空中的手,沉默片刻道:“来看看你。”
舒晚垂眼,自嘲道:“我有什么好看的……”
易辞洲继续沉默,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跟她开口。
她自然是不知道助听器里有芯片的事情,如果知道了,这二十多年来几乎分分秒秒都暴露在他人眼皮底下,那种感觉,只剩下毛骨悚然。
他不说话,只在她忌惮的目光中,缓缓抬起手,掠过她的面颊,朝她的助听器探去。
舒晚立刻防备式地往后退去,两只手护在胸前,警觉道:“你别碰我。”
她再也不想和他有任何亲密的行为,那种肌肤相亲的感觉,让她感到无比恶心。
易辞洲僵了僵,默了会儿只好将手放下,他不想再惊扰她,只能低声说道:“把助听器给我。”
舒晚不觉一怔,疑惑:“怎么了?”
易辞洲思忖着,脑海里交战不已,他知道纳米芯片这种事情实在是太戏剧化,而且他也不晓得如何去解释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装置。
毕竟啊,这是他们易家造的孽呢。
易宏义欠的是舒天邝,
而他呢,欠的是舒晚。
穷极一生,他对她,大概就只剩下弥补可言。
他欠她的太多,
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