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是换周酒怔在了原地。
反应过来之后,只觉得自己方才躲在裴淮之身后的一通委屈,属实有些丢人。
周酒脸颊一瞬间烫了起来,知晓手机那头是裴淮之奶奶,心跳立刻又打起了小鼓,紧张地犹豫着该不该接,表情带着求助意味抬眸看向裴淮之,见到这人弯起的唇角时,不自觉便将那股尴尬化作了羞恼,全数赖到了男人身上。
隔着手机,在裴家奶奶看不见的地方,周酒忍不住伸手在裴淮之身上掐了好几下撒气。
而后者居然半点没恼,目光从始至终只停留在周酒一人身上,眼神里是满满的纵容,薄唇勾起的笑居然还透着股享受,任由周酒拿自己出气。
梁小卉睁了睁眼,俩眼珠子在面前这两个人身上来回打探,紧张刺激地握紧手机,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居然都已经到了见家长的程度了吗?!她这坑蒙拐骗回来的小摇钱树,该不会本身就是镶金嵌钻的吧!
她默默站在一旁,美滋滋地看着小两口旁若无人眉来眼去,第一次在直播现场忍着姨母笑嗑起了一手糖,全然忘记方才还在微信上安慰周酒,裴总看起来就不行,我们不稀罕,找练跳舞体力好的小鲜肉更强。
周酒撒完气,睨着裴淮之递过来的手机,还是不得已要面对现实。
原来对面是奶奶,难怪裴淮之方才不用普通话也不用英文,而是全程用他鲜少说起的方言沟通。
裴家奶奶原是南边沿海城市长大的人,人生的前二三十年都未出过远门,小城里上下几辈子的人都习惯操着一口方言生活,因缘巧合之下认识了从江城过去的裴家爷爷,为了那份难以割舍的爱,三十出头之时跟随裴家爷爷来到江城定居过日子。
裴家爷爷宠她,担心她远道而来没法同江城好好融入,家里上上下下的管家佣人全都安排训练了海城地方话,以至于几十年过去,裴家奶奶仍旧乡音未改。
到了裴淮之十岁那年,裴家爷爷撒手人寰,裴家奶奶一时半会儿没法忍受睹物思人之苦,索性带上裴淮之到全然陌生的国外生活,一直到如今都没再回来过。
因而前两年,裴淮之事业重心还在国外,周酒偶尔没有通告要赶没有剧要拍的时候,陪他一块在国外小住过几个月,偶然的契机之下,她见了裴家奶奶。
那会儿老人家身体抱恙,被迫在医院病房里住了小半个月,周酒陪同着裴淮之匆匆赶到医院时,老人家被一圈白皮肤绿眼睛的老外围在中央,昏昏沉沉,一句英文都憋不出来,嘴里含含糊糊的只剩下海城乡音。
老外听得愣住,面面相觑,派请来的翻译也两眼一抹黑,老人家一边忍着病痛,一边干着急。
好在裴淮之赶了过来,三言两句在两方之间搭建起了沟通的桥梁,解决了燃眉之急。
可他毕竟忙,生来也不感性,陪伴之余也不过就是将公事带到病房之内,一边照应一边忙碌。
周酒听不懂裴淮之和奶奶之间说的话,也知晓他从不愿在公开场合或长辈面前介绍两人的关系,他不说,她也不自讨没趣。
因而最开始的时候,只将自己当做他临时的小秘书,偶尔帮忙整理整理零零散散堆在桌上的书面文件,安安静静陪在一旁。
后来实在觉得,躺在病床上没处找人谈天说话的老人家实在可怜,周酒百无聊赖,抱着手机悄悄自学起海城方言,大概本身在台词语言方面就十分有天赋,生僻的小海城方言并没有让周酒觉得有多大难度,仅是学了几个日夜,口条便顺了下来,连语音语调都十分相似。
小姑娘索性趁着裴淮之被公务缠身之时,小心翼翼来到裴家奶奶病床边,熟悉又亲切的乡音软语一出口时,病床上的老人家眼睛都亮了亮。
就连裴淮之都觉得吃惊,那海城话晦涩难懂,就连他从小在奶奶身边长大,后来说得少了,一时间也没法太过利索,口音甚至比不上周酒流利正宗。
之后的十多天里,老人家待周酒就像自己的亲闺女般亲切,饭要同她一块吃,电视剧要同她一块看,拉着她的手,什么心里话都同她讲。
她记得当时老人家凑到她耳边,语气不正经地悄悄问她,和自己那臭脾气孙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周酒小心翼翼地往仍旧在忙的裴淮之那边瞧了眼,而后回过神来摇摇头,自觉地替他瞒道:“没什么关系。”
老人家眼神精得很,不依不饶继续小声道:“你别瞒我,我老人家也活不了几年了,你就当偷偷把秘密告诉奶奶,奶奶一定替你保密,不告诉那臭小子,你和奶奶说说,是不是那臭小子的女朋友?”
周酒一时没兜住,漂亮的杏儿眼眨巴眨巴,轻轻点了下头。
虽然裴淮之从未用“女朋友”这三个字称呼过她介绍过她,可在那时的她看来,两人连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当然算是。
老人家一脸欣喜:“我就知道!我早看出来!那个臭脾气的,可从没把小姑娘带在身边过噢。”
裴家奶奶说完,嫌弃又疼爱的眼神扫了下裴淮之,而后对周酒道:“这小子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忙些什么,陪奶奶聊天说话的时间都没有,还好我们孙媳妇乖。”
周酒脸颊立刻爬满浅浅的红晕,不自在地垂下眼:“奶奶我不是——”
“会是的!下回奶奶再见你的时候肯定是了!”
那时的周酒听完奶奶说的话,还忍不住偷着乐,可如今两人之间关系并没有如奶奶所期盼的那样,再回忆起来,周酒都不知道要如何面对电话那头的人。
周酒苦着张脸,多少有些难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