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转过身来垂眸盯着被打湿的地毯，他的一字回答让她不由深思，是说他们之间继续保持朋友关系好, 还是认为她刚才说的话好？

她似乎越来越看不透眼前人，前一秒深情表白, 下一秒又好像将隐藏的脾气爆发, 言语中恨不能敲醒她，偏偏隐忍不说一句重话。

记忆中的程烨有什么便说什么, 很多时候他只要决定的事基本上就不会再变。他不顾及别人的吗？其实不然, 曾经他们在一起时, 程烨对她是很好的，甚至好到让她改观从前对他的议论。

在一起后，他会哄她, 会由着她小脾气来, 却不会为她考虑太多, 说白了，他可以容忍你的小脾气, 因为在男人看来那叫“爱的包容”, 但只要发生一件超出他们可接受的事情, 彼此间的感情就好像豆腐渣工程, 禁不起大风浪。

分开这些年, 江晚觉得自己最大的改变是心态方面, 起码她不会再因为某件突发事情而六神无主，自我逃避。就像程烨说做回朋友，她也可以欣然接受。

对待过去最好的答卷，不是你问我还没放下吗？

而是我的云淡风轻和坦然接受。

江晚对程烨已经不再生气，他没有告诉她那件事, 有他的理由，但她也有生气的权利，只是时过境迁，这些年她孑然一身留在苏市忙事业忙生活，对过往的事情已经平淡许多。

再遇程烨，除了最初的慌乱，现在居然可以和他和平共处在同一屋檐下，她对他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了吗？

或许在他从身后拥抱时，乍然间的心跳已经说明一切。

江晚喜欢程烨，一直都喜欢。

不论时间过去多久，十八岁那年的心动，原来真的会延续到连她自己都无法预测的地步。

她可以面不改色说自己不喜欢了，可以欺骗除她之外的所有人包括程烨。

草稿纸上写满了他的名字，再写满一张我不喜欢你了。

暗恋最想欺骗的并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程烨，我曾经在商场碰见过你小姨，她和江振华一起带着他们的孩子在买玩具，你小姨是一位很温柔的女人，但她所做的事让我没法正视她，我忘不了妈妈躲在房间里看着曾经一家三口的合照，我也忘不了在我每次回家时，她总是下意识拿出三双碗筷，她会在搬重物时喊一声振华，这种不经意间的举动才最让我没法释怀。”

程烨看着她低落的神情，缓缓抬起手指腹轻柔蹭了蹭她的脸颊，软语道：“是我不好，今天吓到你了。”

或许是提及他的小姨，江晚有些抗拒他的亲昵举动，微微偏过脸，柔声道：“你可能觉得我矫情，上一辈的事情为什么要牵扯到下一辈身上，但两个人在一起如果家人都不祝福，那会是心里的遗憾，就算你再怎么说婚姻是两个人的事，自己把日子过好就行了，但真的仅仅只是两个人的事吗？”

江晚自嘲笑了笑：“我们分手那天，方韵璟看到了我准备送给你的生日礼物，虽然她说的话难听却有道理，抛去我喜欢你，我送你的礼物的确不值钱。”

“你的身份地位就是我们跨越不了的鸿沟，别人看见我们在一起都会在心里认为我是贪图钱财和你在一起，又有几人会认为我们是因为感情在一起？”

“你可以不去在乎这些人的眼光，是因为他们没有的你都有了，所以你有资本可以不将他们的话当回事，但我不行，因为我没有，所以我才没底气高昂着头站在你身边。”

江晚径直朝前走，把掉在地毯上的杯子捡起来，继续道：“就像大家都认为方韵璟和你才是一对，他们甚至都没去了解你们是否彼此喜欢就断定你们是最般配的，因为方韵璟和你是门当户对，足以让其他人闭嘴。”

程烨站定在原地，双手慢慢揣进裤兜里，哑声道：“那我呢？”

江晚微愣：“什么？”

他只是站在那儿，深邃的眼眸似有千言万语：“你说了那么多，你想了那么多，有问过我是怎么想的吗？有想过我是怎么想的吗？你以你的想法来分析你所看到和听到的所有事情，所以你钻牛角尖，越来越不自信也越来越怯懦。”

明明只有三步之遥，江晚却感觉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她面前，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充满复杂地看着她，耳边是他的低语缓缓溢来。

“我承认那时候的我让你没有安全感，我曾经所做的那些事让你以为我对你只是一时兴趣，今天就让我为自己辩解一次。”他微弯腰，俊逸的脸离她只有一根手指的距离。

“于我而言，你是特别的，没有人可以在我心中分量如此重，现在的我可以向你伸出手许诺保护你，你愿不愿意摒弃所有的顾虑，把你的手放在这里。”

程烨伸出右手轻轻覆在左侧心口上，变戏法似的手上多了一枚戒指。

江晚看着眼前的戒指，熟悉感扑面而来：“这不是我当初……”

程烨拉过她的手，将戒指放在她掌心：“有人和我说你曾打算送的生日礼物是一枚戒指，人生难得第一次求人，求了她许久才告诉我戒指是什么样子，这款是女款，我不知道和你从前送我的是否一样，只能照着黎姿描述的样子去找人定制了。”

江晚盯着掌心的戒指，说没有触动只是自欺欺人，明明它的重量可以轻到忽略不计，放在掌心上却沉重无比，这是他的主动也是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