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念念那么聪明,学医却是又累又苦,她必然会拉着他的胳膊发恼骚,发完恼骚又会去认真钻研。
她会见识过外界的阳光和温暖,她也会从姜家的案子里走出来,会因为学识而自信,会因为优秀而骄傲,会有一群好朋友,有自己的圈子,被岁月温柔对待。
是他幻想的七年,是那么平凡、平凡的够够手就能抵达未来,对姜暖而言成了奢望。
遥不可及。
可笑。
在警察局,充斥着异味的卫生间,他忍着作呕的恶心感,站在洗手池前一遍又一遍的洗手,细白修长的手指用力的弯曲,揉搓发白的指骨,止不住的颤抖,都是血。
洗都洗不干净,这些血迹好像渗透到了掌心纹路里,长在了里面,无法清除。
别人的。
那时候,他固执地没想过后悔。但是对于一个十七岁的孩子而言,后怕是会有的,但绝不后悔。
现在,站在医院的镜子前,洗着这发白的双手,他心很乱,很乱。
过往与姜暖有关的画面犹如走马观花般在脑中回放,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低沉又压抑。
他爱姜暖,想给她幸福。
只是遗憾,未来总是和他的想法背道而驰。
是他还不够努力,站得还不够高吗?
到底要站到哪个位置,才能给她这一生才能万事如意、平安喜乐?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顾淮左迷茫了,真的迷茫了。
凉水抹了把脸,他关了水龙头,待脸上水珠干掉后,从卫生间走了出来,眼神淡而冷漠地看向周南水和薛家夫妇。
他声音低哑,“不早了,周书记和姨父姨母回去休息吧。”
周南水道,“我让人去接汉省的黎院长了,昨天刚从美国回来。”
黎院长是国内外有名的骨科圣手,经她手抢救的坠楼生还的奇迹都有五十多个,在行业内都极有声望。
这些早就安排过了,周南水做得都是他已经吩咐过的了,顾淮左也只是淡漠地点了下头,没多说,便离开了休息室,背影挺拔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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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淮左母亲和妹妹顾竹西是在夜里两点乘专机抵达檀溟的,来之前跟家里发生了不少的矛盾,以至于到医院时顾母眼眶都是红的。
薛母知晓表妹来了,连忙下去接,薛遇跟在一旁。
对顾家的事他们隔了代的外亲不好多问,姜暖出事后薛母在第一时间和远在朔津的顾母联系。按理说顾家的人应该早就来了,偏偏没有一个人过来。
都是聪明人,顾家的态度明摆着,是以他们这些外姓亲戚也没多说什么。本想做做表面功夫,没想到顾淮左突然回国,搞的他们措手不及,才知晓这事怠慢不得。
顾母高跟鞋踩的又稳又快,走着走着都快小跑了,简单的寒暄之后,便直接跟表姐道谢,“还好有你们在医院守着,不幸中的万幸。”
薛母没听明白话里意思,但看表妹好似还不清楚里面情况,便拉了下对方的胳膊,迫使她停下步伐。
薛母先吸了口气,在楼梯口焦虑不安地说道,“青容,实不相瞒我去楼下接你时,听宋主任说实话了,小暖这回太严重了,可能。你心里要有个底,现在情况就是这样。”
薛母顿了顿,叹了口气,握住表妹的手:“拖不了两天,要下病危通知书了。”
顾母李青容听见这句话,缓了好一会儿,身体都跟着晃了下。顾竹西手疾眼快,一把扶住朝前后倒的母亲,“妈,你别急。”
“这事,你哥。”李青容好半天才说出半句话,看了眼女儿,最终欲言又止。
妇人眼里神光颤颤,仰头望着走廊冷白刺目的光,强压着辛酸泪意,整条胳膊都在颤抖。外人眼里是姜家丫头生死不明,又有几个人知道,她儿子最是清醒,最是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