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怎么样。”话说个开头,曾忆昔就有些说不下去。
“……”
其实不用曾忆昔开口明说,她也知道这个东西可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它的设计初衷便不讨市场喜欢。只是个一腔热血抽搐后的产物,甚至连安宁自己都知道。
年轻的时候总是一腔热情,现实与理性谈论的不多,大多数人都喜欢把梦想挂在心头和嘴边。
到了某一天,陷在一潭掀不起波涛的温水里,开始只谈现实,那些让自己泪流满面热血沸腾的东西,被视为不成熟甚至是脑残的幼稚。
……
所以到了一定年纪,却还有一腔热忱,其实还真挺让人感动。至少能打动江月稠。
她玩的游戏不多。当安宁向她愤愤难平地絮叨自己这么多年玩游戏的经历,讲述她在男性玩家占多数的游戏里所受到的性别歧视,这这些游戏里,女性玩家经常会被喷,开局就会被恶意调侃。若是女性玩家分段再高一点,但实力往往不能得到即刻的认可,常常被认为背后有什么“带妹上分”的大腿。除此以外,还有什么云玩家、饭圈母狗等等一系列污名化的标签。
所以安宁说她要为女性制造一款游戏,让女性成为这款游戏的原住民,让游戏生态对女性更好一些。其实初衷还有点复仇的目的,这个目的,她也只跟江月稠一人讲过。在写策划的时候,安宁写的是,希望帮助w开发女性玩家市场。
即便是安宁,眼下也只得是戴着镣铐在跳舞,试图在理想和现实之间搭一座桥。
既要有情怀,又想赚钱,最后的结局,很怕是一个都捞不着。
曾忆昔这么多年,对于一款初级产品的未来发展走向,也就看走眼过一次。他基本看一眼策划和deo,就能判断未来的发展前景。江月稠每天劳累奔波的这个,在他看来,其实并没什么特别之处。甚至连w自身都不是被吸引,所以最后分得的资源就这么寥寥无几。这无形中也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别的不说,得不到资金和技术的充沛支持,仅仅是粗制滥造的游戏画面,就不可能获得玩家的好感。很难有未来可言。
从情感上,他愿意帮助江月稠。但他要为公司考虑,为那么多员工考虑,不能为一己之私,就去轻易推翻那么多人讨论后做出的决定。
世界上有那么多游戏公司,每年出产的游戏成千上万,最后能进入受众视线的屈指可数,付诸东流的心血和努力比比皆是。
时间、精力、金钱……当然要砸给最能创收的那几个项目。公司的目的始终是盈利,而不是搞慈善。
只是这一次,曾忆昔做不到无动于衷。
身前这个女人,已经熬了几天的夜。他看在眼里。
江月稠仰起脸,有些发暗的眼皮透着点疲惫,但眼里却是有光的:“你觉得它没有发展前景是吗?”
“如果是手游,我觉得,倒还好点儿。”知道她不轻言放弃,想了想,曾忆昔缓声道,“但你们这个,还想设计成端游。”
他长腿一抬,勾了把椅子过来,在她附近坐下。
貌似是一副长谈的架势。
“你有什么看法?”江月稠忙问。听听他的意见,并没什么坏处。
“你们这游戏,很女权主义。”曾忆昔扯了下唇,哂笑了声。
“……”确实。
谈及性别这个话题,稍微有点危险。
一不小心,就可能会被扣顶帽子。这年头,性别对立有些严重。
网络上成天骂战不断。
但其实性别平等,是一个深刻又复杂的议题,需要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
“没其他的意思,这是客观事实。”曾忆昔靠坐在椅子上,姿态有几分懒散,“虽然这些年的女玩家规模日渐成长,但其实更多的集中在手游,市面上的那几个手女性喜欢的爆款,无一例外,都是手游。”
江月稠“嗯”了一声。
她没反驳,在思考曾忆昔的话。
在本科阶段,她听过一次她导师的导师的讲座。那次讲座的主题叫“计算机与性别”,探讨的是数字时代的性别政治问题。计算机游戏或者可以视作是男孩的游戏,游戏开发商就是把目标用户锁定在男性群体上,所有的一切都在迎合他们的需求。此外,在媒介接近权方面,男性一直是占据优势的。同样的年纪,更多的男孩比女孩能拥有计算机。直到移动互联网的不断发展,如今社会,无论是男女或是老少,都几乎是人手一部手机。江月稠也看过游戏产业的发展报告,知道曾忆昔所言不虚,手游的女玩家确实更多。而从整个游戏行业来看,手游的前景,也似乎更为广阔。